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盏千年不灭的长明灯偶尔发出“毕剥”的轻响,炸开一朵小小的灯花。灯油燃烧的香气混合着陈旧的檀木味,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沉淀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厚重感。
宗主那句“你到底是谁”,不像是在问话,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直接敲击在沐瑶清的天灵盖上。元婴期修士的威压虽然没有刻意释放,但那种仿佛被天地孤立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直往脊梁骨上蹿。
沐瑶清低垂着眼帘,掩去了那一瞬间瞳孔的收缩。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了两下,随后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至平缓。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在这个级别的大能面前,任何一丝慌乱的呼吸,甚至是一个眼神的闪烁,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紫金色的眸子已经恢复了黑白分明的清澈。她迎着宗主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没有跪地求饶,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露出了一丝带着几分凄凉、又带着几分倔强的苦笑。
“宗主以为我是谁?”沐瑶清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清冷中带着一丝沙哑,“是墨云宗安插进来的探子?还是哪个不知名的老怪夺舍了这具残躯?”
宗主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微微眯起,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沐瑶清肩膀上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沐瑶清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入怀中。
“铮!”
宗主身后的空气瞬间扭曲,一道无形的剑意锁定了她的咽喉。只要她拿出来的东西有一丝不对,下一瞬便是身首异处。
然而,沐瑶清掏出来的,是一枚古朴残破的玉简,以及那块从赵家地下祭坛带回来的、沾染着黑色血迹的金属残片。
“弟子愚钝,不敢欺瞒宗主。”沐瑶清双手呈上那两样东西,语气半真半假,听不出丝毫破绽,“半年前,弟子被赵家逼入绝境,跌落后山万兽谷的一处隐秘裂隙。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在一具枯骨旁捡到了这枚玉简。”
这确实是谎言,但万兽谷地形复杂,裂隙无数,没人能查证。
“那玉简中记载的,并非什么魔功,而是一门上古剑修残篇——《荡魔录》。弟子也是在修炼之后才发现,这剑诀虽强,却需要以身为炉,以魂为引,每用一次净化之力,便如万蚁噬心。”
沐瑶清说着,适时地让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仿佛是在回忆那种痛苦,“至于这块残片……是弟子在赵天恒那怪物的身上发现的。”
宗主大袖一挥,玉简和残片凭空飞入他手中。
他神识探入玉简。那里面的确有一套剑诀,不过是沐瑶清连夜用前世记忆拼凑修改过的“阉割版”,真真假假,足以乱真。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块残片。
宗主的手指在触碰到残片上那诡异的暗红色纹路时,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魔宗禁纹……”宗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赵家,竟然真的敢把手伸向那里。”
沐瑶清敏锐地捕捉到了宗主眼中的那抹杀意,心中一定。
她赌对了。
在这个庞大的宗门里,没有绝对的黑白,只有利益的平衡。宗主或许并不在乎她是不是夺舍,但他绝对在乎自己的卧榻之侧是否有猛虎酣睡。
“宗主。”沐瑶清趁热打铁,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弟子死过一次,比谁都惜命。弟子修的剑,是杀人的剑,也是护命的剑。赵家勾结魔宗,残害同门,甚至企图用魔物渗透宗门高层,其心可诛!弟子所作所为,虽有私心复仇,但每一剑,都斩在了宗门的毒瘤上!”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既表明了忠心,又点出了更大的危机,把自己从一个“复仇者”拔高到了“清道夫”的位置。
宗主捏着那块残片,沉默良久。
大殿内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好一张利嘴。”宗主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幅古画,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你很聪明,知道我想看什么,也知道我怕什么。”
“弟子不敢。”
“起来吧。”宗主淡淡道,“不管你是沐瑶清,还是得了什么上古传承的幸运儿,只要你的剑是对着外面的,缥缈宗就容得下你。”
沐瑶清紧绷的后背终于放松了一丝,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
“不过……”宗主话锋一转,随手抛出一物。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纹的令牌,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
“既然你喜欢做清道夫,那这块‘无名令’便给你。它能让你调动宗门暗部的一部分资源,也能让你先斩后奏。”宗主的声音变得幽冷,“但你要记住,这是一把双刃剑。你可以是沐瑶清,但如果你变成了第二个夜君离,我会亲手杀了你。”
夜君离。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沐瑶清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是她前世的梦魇,也是那个把她推向深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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