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弯腰时后腰的旧伤牵扯着疼,却还是梗着脖子跟小姑父一起扯胶带,透明胶纸在纸箱棱角上“刺啦”撕开的瞬间,他冲陈艳青挤了挤眼,指尖却悄悄按了按腰侧——那里还贴着昨天坐火车时腰太疼了,他偷偷贴的止痛膏药。
“没事,整完一起走。”他笑着,眼角的细纹都笑出来了,“陈叔和杨三叔还在选衣服呢,杨三叔刚才摸那件貂皮大衣时,手指头都在抖。”
陈艳青瞪他的力道带着气,指尖却在蹲下去时先扶了把墙根——方才在小饭馆下楼梯时,她分明看见陈母连衣裙下面的打底裤上沾着的泥点里混着暗红,像极了上次父亲扭伤脚踝时渗的血。
她没作声,只是清点服装时,指尖划过一件枣红色棉袄的盘扣,忽然想起去年六月份她们摆地摊时,陈母总说这颜色显气色,却始终没舍得买。
“小姑,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在打包?”她把叠好的毛衣塞进纸箱,听见小姑的指甲刮过塑料包装袋的轻响,“生意好到要连夜赶工吗?”
“快过年了嘛。”陈小姑的声音裹着纸箱板的潮气,“乡镇老板催得紧,这一个月的订单......”她忽然顿住,指尖在某件童装的袖口捏出三道褶子——那处绣着的小老虎,是陈艳青小时候最爱的图案。“......比前面半年的总和还多。还有就是你妈和你爹的脚都不好,这种体力活……”
“稻香!”陈奶奶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暖烘烘的仓库,怀里的老三正扯着她的衣襟哼哼,“没听见娃饿了吗?”
陈奶奶凶巴巴抱着老三走向陈小姑,也打断了陈小姑后面的话。
但是陈艳青听明白了,周雄也听明白了,打包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了陈艳青一眼,又继续干起活来。
“青青啊,你别听你小姑瞎掰掰,你爹你妈没啥事,他们刚才没吃晚饭就去接你了,你应该见到你爹你妈了吧,没啥事!平时都是我们一起做这些活,今晚你爹你妈有事情,才是我们几个整,整得有点晚了。”陈奶奶把老三递给陈小姑后,开口和陈艳青解释。
“妈,你们干什么都要……”陈小姑不高兴的反驳。
陈奶奶把孩子递过去时,手腕上的银镯子撞在小姑手肘的旧伤上,发出细碎的叮当声——那道疤是陈小姑生完老三,发现又是一个姑娘,生气时自己用剪刀划的,陈艳青去看陈小姑时,陈小姑只说是剪尿布时不小心划的,还是后面小姑父告诉陈艳青实情的。
陈艳青数衣服的手停在第七件,忽然想起去年视频时,父亲总说“在院子里晒太阳”,可背景里总有打包带的响声。
周雄撕胶带的动作慢了半拍,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旧布鞋——那双鞋跟磨歪的布鞋,是陈叔在村子里挖沟渠时穿的,现在怎么会在仓库里。
“青青别听她瞎咧咧。”陈奶奶数货时指腹在纸箱上蹭出灰痕,“你爹妈没吃晚饭就去接你,路上估计买了你爱吃的糖葫芦......”
“妈!”陈小姑喂着奶突然拔高声音,老三的哭声被她闷在怀里,“哥之前干活摔着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要翻天?”陈奶奶的指甲掐进小姑胳膊,声音却压得低,“你是晚饭吃多了撑着了是吧,尽说一些胡话。”陈奶奶说完,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陈小姑听得到的声音道:“你再乱嚼舌根,等会我收拾你!”
陈小姑低下头,专心的喂老三吃奶了。
十多分钟后,清理完毕地上的衣服,陈艳青起身时,膝盖的麻意顺着骨头缝往上窜。她望着陈奶奶后颈新添的白发——去年还只是零星几根,现在竟像落了层霜。
“奶奶,这个活计看着轻松,做起来还是吃力呢!我才做了几分钟,腿都蹲麻了,你以后少整一些,人不够再找几个人就是了,你身体干这个活吃不消的。”
陈艳青看着陈奶奶瘦弱的身体,感觉比自己去上大学之前瘦了一些,不过好像脸色还不错。
她拍灰的手顿在半空,忽然看见仓库角落的铁架上摆着个药盒,布洛芬的标签被灰尘盖了大半,“奶奶,您这腰......”
“找啥人?”陈奶奶直起身时手撑着膝盖,“就忙这两个月,找那么多人干什么,多一个人就要多发一个人的工钱,也就是这要过年了忙一两个月,其他时候有你小姑一家帮衬着,人就够了!”陈奶奶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身来,笑呵呵的道。
小姑父和周雄配合打完最后一个包,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青青啊,你奶奶说得对,有我们在这里,人也差不多了,只是这过年这两个月忙一点,晚上加加班就过去了,再找人来,还要付工资,不划算!”
陈艳青刚准备说什么,周雄拉了陈艳青一把,话没说出口就被周雄的咳嗽打断。
“青子,你纠结啥,这不是我们三个回来了嘛,厂子是我们三个开的,陈叔陈婶只是帮我们干活,我们了解一下情况,该找人找人,该加工资加工资,再说了,我们三个回来了,也不能只当甩手掌柜是吧!走啦,去吃烧烤了,一会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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