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阁外的石径上,那只灰毛野兔缩了缩脖子。方才被守阁修士挥袖赶开时,它背上的黑红色光点几欲脱落,此刻贴着皮毛缓缓蠕动,将一丝极淡的邪炁渗进肌理——这邪炁比发丝还细,顺着野兔的血脉游走,却没像在古坛时那般狂暴噬主,反倒像藏进棉絮里的针,只默默等着靠近那处灵气最浓的阁楼。
阁内玉床边,苏晴正用银勺舀着温好的灵髓液,小心递到林峰唇边。他刚醒时声音还沙哑,喝了小半盏后,眼底的红丝淡了些,只是指尖仍会无意识地蜷起,像是总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着。
“别勉强运气。”苏晴见他喉结动了动,连忙按住他想抬起来的手,“萧城主说你灵脉刚黏合,哪怕是最浅的吐纳都可能裂伤经脉。”
林峰点了点头,目光却飘向窗外。檐角垂着的聚灵阵流苏正泛着青金色微光,可他总觉得那光里裹着点冷意,像寒冬里藏在袖口的冰碴子。方才闭眼时,识海边缘那点残留的邪蚀突然跳了一下,不是之前的啃噬感,而是……呼应感。
“我真的没看错。”空衍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星衍盘在他掌心转着圈,星纹亮得比刚才更急,“方才那野兔身上有邪炁余痕,只是太淡了,散得比风吹烟还快。”
他刚说完,阁外突然传来一阵扑棱翅膀的声响。一只灰羽鸽子落在檐角,爪子上还沾着些城外的草屑。它歪着头往阁里瞅了一眼,翅膀抖了抖——就在这时,石径那头的野兔突然蹿了过来,撞在鸽子落脚的廊柱上,鸽子受惊飞起,直往阁内飘来。
“小心!”空衍抬手就要结印,却见那鸽子只是擦着窗棂飞了过去,翅膀扫过聚灵阵流苏时,青金光纹只晃了晃,没半点异常。
可林峰的脸色骤然白了。
就在鸽子掠过窗边的瞬间,他识海里的邪蚀猛地沸腾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勾着往外拽。同时手腕处的灵脉突然刺痛,不是断裂时的剧痛,而是像有根冰针顺着经脉往里钻,直扎向心口——他猛地攥紧苏晴的手,指节泛白:“邪炁……在那鸽子身上!”
苏晴心头一紧,连忙看向窗外,可那鸽子早已飞远,只剩檐角流苏还在轻轻晃动。她转头看向空衍,却见他正盯着掌心的星衍盘皱眉:“星纹没反应,聚灵阵也没预警……林兄,你是不是识海还没稳?”
“不是。”林峰咬着牙,试图集中精神去追那丝邪炁,可刚动念,灵脉就传来一阵抽痛,逼得他不得不松劲,“那邪炁和古坛的不一样,它在藏……像裹了层灵气当伪装。”
话音刚落,阁门突然被推开。萧振南提着一个乌木盒走进来,脸色比刚才更沉:“刚接到城门口的传讯,半个时辰前有三只带邪炁的野物闯城,都是些兔子、松鼠之类的小兽,邪炁淡得连结界都筛不出来。”
他将乌木盒放在玉床边,打开后里面躺着三枚泛着银光的符篆:“这是清邪符,贴在阁门和窗边,能挡住藏在灵气里的邪炁。只是……”
萧振南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峰脸上:“玄阴教能把邪炁藏得这么深,恐怕不止是想盯着你。落霞城的护城结界靠灵脉支撑,若是让这些带邪炁的小兽钻进灵脉节点……”
他的话没说完,阁外突然传来一声修士的喝骂,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响。空衍立刻冲了出去,没过片刻就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断气的灰鼠,鼠尸背上有个黑红色的小印,正随着尸身变冷慢慢变淡。
“刚在后院灵草圃发现的,它在啃星髓草的根。”空衍的声音发紧,“这邪炁是冲着能温养灵脉的东西来的——不止是林兄,落霞城的灵脉节点、药圃里的灵草,都是它的目标。”
苏晴脸色发白,连忙将清邪符贴在窗边和阁门上。符篆贴上后立刻亮起一层银光,将窗外飘进来的灵气滤了一遍,原本隐在灵气里的那点冷意,终于消失了些。
林峰靠在玉床上,看着那枚清邪符,眉头却没松开。他刚才感应到的邪炁,比灰鼠身上的更淡,也更隐蔽——就像此刻,它或许正附着在某片被风吹进阁的落叶上,或者藏在哪个修士的衣摆缝隙里,等着时机钻进他的灵脉,钻进落霞城的灵脉节点。
檐角的鸽子又飞了回来,落在离清邪符不远的地方,歪着头梳理羽毛。没人注意到,它翅膀根部的羽毛下,一点黑红色的光正缓缓变暗,像融进阴影里的墨点。
萧振南收起乌木盒,脸色凝重:“我这就去调派修士,把全城的灵脉节点和药圃都守起来。空衍小友,你随我来,用星衍盘测一遍城里的邪炁轨迹。”
空衍点头,临走前又看了眼林峰:“有事立刻传讯。”
阁里只剩苏晴和林峰两人。苏晴坐在玉床边,握着他的手,指尖能感觉到他脉搏里的微弱颤动:“别担心,萧城主和空衍会处理好的。”
林峰看着她,突然轻声说:“刚才那鸽子,翅膀扫过窗边时,聚灵阵的光晃了一下。”
苏晴一愣,转头看向窗外。那只鸽子已经飞走了,只有檐角的流苏还在随风摆动,青金色的光纹平稳流转,看不出半点异常。
可林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闭上眼睛,识海里那点残留的邪蚀又开始轻轻跳动,像是在跟着某个很远的节奏打拍子——那节奏,正慢慢朝着静心阁的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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