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边是嗡嗡的轰鸣,眼前是破碎的光影,最后残留的意识,是电脑屏幕上那串该死的、怎么也算不平的账目,和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的剧痛。
“操……过劳死,真他妈是福报……”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熏香的味道钻入鼻腔,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意识被强行拽回。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入眼是雕花的木质床顶,古色古香,透着岁月的沉暗。身上盖着的是触感细腻却冰凉的锦被。他转动僵硬的脖子,打量四周——这是一间颇为雅致的古代卧室,红木桌椅,青瓷花瓶,墙上还挂着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只是光线有些昏暗,仅靠桌上一盏摇曳的油灯照亮。
“这是……哪儿?影视城?”沈墨懵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在CBD的写字楼里加班到凌晨。
就在这时,太阳穴一阵针扎似的剧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沈墨,扬州盐商沈万山的庶出次子,年方十八。生母是早已病故的歌女柳如烟,在沈家地位尴尬,形同透明。五天前因“不慎”落水,高烧昏迷至今……
扬州?盐商?沈万山?1628年?崇祯元年?!
沈墨,不,现在应该说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沈墨,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寝衣。
他穿越了?而且还穿到了大明王朝眼看着就要完完的崇祯元年?!
作为一个熟读明史的金融狗,他太清楚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了。魏忠贤刚倒台,阉党余孽未清;辽东的后金(未来的大清)在皇太极带领下虎视眈眈;陕西那边因为小冰河期导致的连年大旱,已经快活不下去的农民正在摩拳擦掌;朝廷国库空虚,加征的“三饷”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这他妈是地狱开局啊!
而他,偏偏穿成了一个盐商之子,还是最没地位的庶子。士农工商,商籍本就低贱,盐商虽然富甲一方,但更是权贵眼中的肥羊,随时可能被宰。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有钱没权,就是原罪!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淡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到坐起身的沈墨,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二……二少爷!您醒了?!太好了!”小丫鬟声音带着哭腔,连忙将药碗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边,“您都昏迷五天了,可吓死奴婢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墨搜索着原主的记忆,认出这是分配给他、唯一还算忠心的丫鬟,名叫青禾。
“我……没事了。”沈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青禾,我昏迷这些天,府里……有什么动静吗?”
青禾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愤懑,低声道:“能有什么动静?大夫人那边派人来看过一次,说了句‘命硬’就走了。大少爷……大少爷倒是来过,在门口转了转,没进来。老爷……老爷忙着盐引的事情,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
果然。沈墨心里冷笑。原主在这沈府,还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兄嫂嫌弃的边缘人物。落水昏迷五天,除了一个小丫鬟,竟无人真正关心他的死活。
“盐引?怎么回事?”沈墨捕捉到了关键词。盐引是盐商的生命线,关系到沈家的根基。
青禾压低声音:“奴婢也是听前院的小厮偷偷说的,好像是朝廷换了新皇,要清查旧引,重新核发。市面上旧引价格大跌,咱们家手里压着不少货,要是……要是兑不出盐,或者新引下不来,损失就大了去了!老爷这几天嘴角都起泡了。”
沈墨目光一凝。盐引危机!这可是明末盐商经常遇到的坑。朝廷动不动就搞盐引改革或者清查,说白了就是变着法子从商人身上刮油水。原主的父亲沈万山,看来正处在这样的麻烦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
“哟,这不是咱们落水的二少爷吗?躺了五天,终于舍得醒了?”
门帘一挑,一个穿着绸缎袄裙、头戴金簪、面容刻薄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了进来。正是沈万山的正室,沈墨的嫡母,王氏。
青禾吓得脸色一白,连忙退到一旁,躬身行礼:“夫人。”
沈墨按捺住心中的不适,依照记忆里的规矩,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却被王氏用眼神制止了。
“行了行了,病恹恹的就别折腾了。”王氏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仿佛嫌弃这屋里的药味,目光在沈墨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淡和一丝厌烦,“既然醒了,就好好养着。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这次是你命大,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落水?哼,我们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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