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事,”沈墨指着盐田,“这池底为何不加以平整?卤水浓度分区为何如此混乱?”
“这个……二少爷,平整池底耗时耗力,灶户们不愿干啊。分区……分区是为了灵活调配……”钱管事支支吾吾地解释。
沈墨不再问他,而是径直走向附近几个正在用木耙整理盐田的老年灶户。钱管事想阻拦,却被沈墨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丈,辛苦了。”沈墨语气平和,“我看这盐田打理不易,每日工钱几何?可能吃饱穿暖?”
那几个老灶户见沈墨衣着光鲜,气质不凡,身后还跟着钱管事,都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不敢答话。
沈墨示意青禾拿出随身带的几个炊饼,分给几人,语气更加温和:“不必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许是炊饼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沈墨的态度确实不像来找茬的,一个胆子稍大的老灶户才嗫嚅着开口:“回……回贵人的话,工钱……一天就十文钱,还时常拖欠……能混个半饱就不错了,哪敢想穿暖……”
十文钱?沈墨眉头紧皱。这点钱,在明末的扬州,恐怕连一升糙米都买不到!难怪灶户毫无积极性,只能勉强维持生存,怎么可能用心生产?
“那这盐田池底,为何不修整?”沈墨又问。
“修整?”老灶户脸上露出苦涩,“钱管事说那是白费力气,不给算工钱,谁肯干?而且……而且听说修缮的钱,早就被……”他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闭上嘴巴,惊恐地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变得难看的钱管事。
沈墨心中冷笑,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问题根源,不在于天气,不在于灶户怠工,而在于管理层的腐败和压榨!管事中饱私囊,克扣工钱和修缮费用,导致生产条件恶劣,灶户生存艰难,自然没有积极性,损耗高、产量低也就成了必然。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钱管事:“钱管事,灶户一日工钱仅十文,还时常拖欠,可有此事?盐田修缮款项,又用在了何处?”
钱管事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强自镇定道:“二……二少爷休要听这些刁民胡言!工钱都是按时发放的!修缮款项……款项都用在了购买石炭和器具上了!”
“是吗?”沈墨语气转冷,“那好,现在就请钱管事将最近三个月的工钱发放记录,以及所有采购支取账簿,拿来与我核对。”
钱管事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支吾道:“账……账簿都在城里账房,不在此处……”
“无妨。”沈墨对身后一个家丁吩咐,“你立刻骑马回府,请父亲手谕,调取永裕盐场近半年的所有账目!再去府衙户房,查查有没有关于永裕盐场修缮款项的备案记录!”
他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钱管事彻底慌了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沈墨的腿哭嚎起来:“二少爷!二少爷饶命啊!是小人猪油蒙了心!小人知错了!是……是小人贪墨了部分工钱和修缮款……求二少爷开恩,千万别告到老爷那里去啊!”
他这一跪一哭嚎,等于承认了所有问题。周围的灶户和帮闲们都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看向沈墨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希冀?
沈墨冷冷地看着涕泪横流的钱管事,心中毫无波澜。这种蛀虫,留着就是祸害。
“贪墨主家钱财,苛待灶户,导致盐场败落,你还有脸求饶?”沈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将钱管事捆了,连同他的帮闲,一并押回府中,听候父亲发落!”
那两个家丁见二少爷如此雷厉风行,心中凛然,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钱管事和他的几个心腹帮闲捆了个结实。
沈墨不再看他们,转而面向那些惴惴不安的灶户,朗声道:“诸位乡亲,钱管事贪墨克扣,致使大家受苦,是我沈家管教不严之过!从今日起,永裕盐场灶户,每日工钱增至十五文,绝不拖欠!盐场即刻进行整顿,修缮盐田,改良灶具!愿意留下的,我沈墨保证,让大家能吃上饱饭!不愿留下的,可结算工钱自行离去!”
此言一出,灶户们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声!十五文!还能吃饱饭!这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谢二少爷!二少爷仁德!”
“我们愿意留下!愿意跟着二少爷干!”
看着激动的人群,沈墨知道,初步的人心,算是稳住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当场指定了一个原本在灶户中有些威望、为人也还算正直的老灶户暂代管理,并留下了部分银钱,用于紧急采购粮食和修缮材料。同时,他根据前世的一些粗浅知识,画了几张改进盐灶、提高热效率的草图,以及平整盐田、规范分区的示意图,交给了暂代管事,让他组织人手尽快实施。
做完这一切,沈墨才带着被捆成粽子的钱管事等人,返回沈府。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沈家。
沈万山看着跪在堂下、面如死灰的钱管事,听着沈墨条理清晰的汇报,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欣慰。他没想到,沈墨不仅查清了问题,还如此果断地处置了蛀虫,更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改进方案,稳住了盐场人心!
“好!好!好!”沈万山连说三个好字,看向沈墨的目光,充满了激赏,“墨儿,你做得很好!远超为父预期!这永裕盐场,以后就交给你全权打理!”
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地,将一块重要的产业,交给了这个曾经被他忽视的儿子。
而得到消息的沈如玉,在自己房中气得砸了心爱的砚台,脸色铁青。
“全权打理……全权打理……”他咬牙切齿,“沈墨……你好手段!”
他意识到,沈墨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想要压制这个庶弟,恐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了。
沈墨站在父亲面前,神色依旧平静。处置一个钱管事,整顿一个永裕盐场,对他而言,只是牛刀小试。他深知,在这明末乱世,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能稳定产出的根基产业,何其重要。
永裕盐场,将是他打造商业帝国的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基石。
而沈家的内部,因为沈墨的这次盐场立威,暗流变得更加汹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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