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糊的、几乎与泥土苔藓融为一体的箭头标记,像一个无声的诘问,悬在沈墨心头。它指向密林深处,那片光线难以企及、仿佛连风都凝滞的幽暗之地。
继续向北,沿着依稀可辨的、前人(或许是流民)踩踏过的痕迹,路虽难行,至少方向明确,似乎更“安全”。
遵循这来历不明的箭头,意味着踏入完全的未知,可能更快地接近“北雁栖”,也可能直接踏入绝境或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天色愈发昏暗,林间的阴影拉长,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夜枭凄厉的啼叫偶尔响起,更添几分阴森。
“公子,怎么看?”赵虎凑过来,压低声音,目光在那标记和北方路径之间逡巡,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行伍出身,更倾向于走看得见的“路”,哪怕艰难。
沈墨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猎人临死前那执拗指向他胸口的手指,那破碎却坚定的“北雁栖”,还有那柄沉甸甸的青剑和冰凉的“青鸢令”。猎人用命换来的线索,难道会是一个随意的、毫无意义的标记吗?
他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几乎被遗忘的箭头上。它指向的方向,植被更为原始茂密,几乎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这种“无人”,在此刻,反而成了一种奇特的“纯粹”。
“信他一次。”沈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走这边。”
赵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听公子的!”他转身,对观墨和另一名护卫低喝道:“都把招子放亮点!跟紧了!”
苏雨荷抱紧了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看着沈墨坚定的侧脸,她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将身体更紧地贴向了他。沈勇虚弱地点了点头,表示听从安排。
抉择已定,不再犹豫。
沈墨深吸一口林间傍晚冰凉的空气,率先拨开纠缠的藤蔓和低垂的枝杈,踏入了那片箭头所指的、更为幽深的林地。青剑在他手中,既是拐杖,也是唯一的依仗。
一进入这片区域,光线瞬间暗淡了数个层级。参天古木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极少数的光斑如同金色的硬币,零星地洒落在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叶层上。空气潮湿而沉闷,带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麝香的古怪味道。
脚下根本没有路,只有盘根错节的树根、湿滑的苔藓和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需要用手拨开障碍,用脚试探虚实。衣服很快被枝杈刮破,露出的皮肤上也添了不少新的血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连鸟鸣兽吼在这里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一行人沉重的喘息、脚步踩碎枯枝和拨开枝叶的沙沙声,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这鬼地方……怎么连个活物都没有?”观墨忍不住低声嘟囔,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惑。
确实,这片林子安静得反常,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刻意避开了这里。
赵虎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腰刀半出鞘,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每一片阴影。他经验丰富,知道越是这样反常的环境,越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沈墨的心也悬着,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的恐怖,只是专注地辨认着前方。那箭头标记早已消失,他们现在完全是凭着一股信念在向前。
约莫艰难行进了半个时辰,林木似乎稀疏了一些,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声。
“有水!”护卫惊喜地低呼一声。
有水源,意味着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也能补充即将见底的水囊。众人精神微微一振,加快了些脚步。
穿过最后一片密集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颇为湍急的山溪横亘在面前,溪水清澈,撞击在溪中黑色的岩石上,溅起白色的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打破了林间的死寂。
溪流对岸,地势稍高,林木依旧茂密,但在靠近溪边的一处缓坡上,赫然立着一座……建筑?
那是一座已经完全倾颓的石砌小屋,或者说,只剩下几堵残破的、爬满青苔和藤蔓的矮墙,以及一个塌了大半的屋顶框架,孤零零地矗立在暮色中,像一头死去多年的巨兽残骸。
而在小屋前方,靠近溪水的一块较为平坦的巨石上,众人清晰地看到,刻着一个与之前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箭头标记!只是这个标记,比之前那个要清晰许多,指向溪流的上游方向。
标记是真的!而且指向明确!
众人心中都是一震,既有找到线索的激动,也有对这诡异指引的更深忌惮。
是谁在这里留下了标记?目的是什么?
沈墨走到溪边,蹲下身,掬起一捧冰冷的溪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凉意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看向溪流上游,那里峡谷收束,两岸峭壁如削,雾气开始从水面上生成,缭绕升腾,使得前方的景物若隐若现,更添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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