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枯叶在寒风中摩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了漫长岁月的平静。她问出的那句话——“青鸢令……带来了吗?”——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沈墨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不仅知道“青鸢令”,更似乎早就在此等待!
沈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深吸一口这小屋中混合着尘土、霉味和老妪身上淡淡草药气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收回手,站直身体,目光紧紧盯着那依旧背对着他的、蜷缩的身影。赵虎和护卫在门口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惊疑不定。苏雨荷抱着孩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你是谁?”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警惕。
那老妪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声更难听。“老身……是守祠的人。”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一张布满深壑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映入众人眼帘。她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只有一片灰白色的翳障,显然早已失明多年。但奇怪的是,她“望”向沈墨的方向,却精准得令人心悸。
“守祠?”沈墨环顾这破败不堪的小屋,“守着这片废墟?”
“守着……该守的东西。”老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那双盲眼却仿佛能洞穿人心,“令,在你这儿。我闻到了……那铁锈和血的味道,还有……青鸢那孩子身上的‘冷檀香’。”
青鸢那孩子?!
她认识猎人!而且称呼他为“孩子”!
沈墨心中再震。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块黝黑的“青鸢令”,却没有立刻递过去。“他死了。”沈墨盯着老妪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沉声说道,“临死前,让我凭此令,来北雁栖。”
老妪脸上的皱纹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双盲眼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是么。”她只淡淡地应了两个字,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早已预料到的、无关紧要的消息,“他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伸出枯柴般、布满老年斑的手,掌心向上:“令,给我看看。”
沈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将“青鸢令”轻轻放在她那干瘦的掌心。
老妪的手指触碰到令牌,如同抚摸着情人的面庞,极其缓慢而细致地摩挲着上面的“鸢”字纹路和背面的鸢鸟图案。她的指尖在碰到那两道细小的波浪纹时,停顿了许久。
“没错……是青鸢令。”她确认道,将令牌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或者,是烫手的山芋。“他让你来,所求为何?”
沈墨看着她,心中念头飞转。这老妪神秘莫测,是敌是友难辨,但眼下,她是唯一可能提供线索的人。“我父亲沈万山,因追查‘青霞先生遗物’被害。我母亲留信,言及此物牵扯前朝秘宝,背后更有宫内黑手。猎人……青鸢,他几次救我,临终前指引我来此。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青霞先生遗物’到底是什么?北雁栖,又是什么地方?”
他一口气将心中最大的疑问和盘托出,目光灼灼地盯着老妪。
老妪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盲眼没有任何波动。直到沈墨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苍凉:“沈万山……是他的儿子?难怪……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没有直接回答沈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母亲的信,带着吗?”
沈墨心中又是一凛,这老妪似乎什么都知道!他再次从怀中取出母亲那封写在薄皮上的密信,递了过去。
老妪接过信,她没有看——她也看不到——只是将信纸凑到鼻尖,极其仔细地嗅了嗅,尤其是信末那被模糊水渍(或许是血渍)污染的地方。
“是‘离魂草’的味道……混合着……她的血。”老妪放下信纸,喃喃低语,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类似于悲悯的神情,“她写下这信时……怕是已遭了毒手,只是强撑着一口气……”
沈墨如遭雷击,母亲……母亲写下这封绝笔信时,竟然也已经……?!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老妪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轻轻叹了口气。“孩子,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福。”
“我要知道!”沈墨几乎是低吼出来,眼圈泛红,“我父亲死了,母亲也……我沈家满门颠沛流离,死伤殆尽!我必须要知道是谁!为什么!”
老妪沉默了片刻,那双盲眼“望”向虚空,仿佛在追溯遥远的过去。
“北雁栖……前朝覆灭时,一些不甘心的遗老遗少,联合部分江湖奇士,建立的秘密据点之一。旨在……复国,或者,至少保住前朝最后的底蕴和秘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回响,“青霞先生,便是其中一位核心人物,掌管着……一部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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