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沼的暗流,比想象中更加幽深难行。水道狭窄处仅容小舟通过,两侧是湿滑粘稠、布满孔洞的泥壁,仿佛随时会坍塌将人活埋。水流看似沉静,水下却暗藏着石爷所说的、被刻意布置的尖锐木桩和缠人的水草。沈墨几人没有舟楫,只能手挽着手,在齐胸深的冰冷黑水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需用青剑或木棍在前方探路,行进缓慢,体力消耗巨大。
沈勇在冷水的刺激下短暂苏醒,又因伤痛和寒冷再度昏沉。苏雨荷几乎是被赵虎和观墨架着前行,嘴唇冻得乌紫,怀中的孩子也因这极度的不适而发出微弱的、猫崽般的哭泣。
黑暗,寒冷,以及无处不在的、对未知陷阱的恐惧,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伴随着隐隐的水流轰鸣声。光线逐渐扩大,水声也愈发震耳。终于,他们冲出了狭窄的水道,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水流湍急的大河横亘在面前,河水浑浊,奔涌向前。远处,两岸出现了起伏的山峦轮廓。
他们终于离开了那片吞噬生命的黑水沼!
所有人几乎虚脱地瘫倒在河岸边冰冷的碎石上,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清新、带着水汽的空气,尽管这空气依旧寒冷刺骨。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观墨带着哭腔,喃喃自语。
赵虎顾不上休息,立刻检查沈勇的状况,又帮苏雨荷拧干湿透的、紧贴在孩子身上的襁褓。沈墨拄着青剑,勉力站起,环顾四周。根据石爷的皮纸地图和太阳的位置判断,这里应该就是哑河的下游某处。
哑河,因其在此处河道收束,水声轰鸣如雷,掩盖人声,故而得名“哑河”。按照石爷的指引,他们需要找到那个叫“老鱼头”的摆渡人。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恢复了些许力气,众人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河岸崎岖,布满了被河水冲刷得圆滑的巨石。走了数里,终于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湾,看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用茅草和木头搭成的窝棚,窝棚旁系着一条破旧的小木船。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水边的一块大石上,垂着钓竿,如同一尊雕塑。
“请问……”沈墨上前,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沙哑,“可是老鱼头,老丈?”
那老者缓缓回过头。斗笠下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褐色老年斑的脸,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麻木与警惕。他打量了一下沈墨这一行狼狈不堪、衣衫褴褛、还带着伤员和婴儿的人,眉头微微皱起。
“摆渡一次,五个大钱。”老鱼头的声音干涩,没什么情绪,目光在沈墨背着的、样式不凡的青剑上停留了一瞬。
沈墨身上哪还有钱?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低声道:“是黑水沼的石头,让我们来的。”
老鱼头握着钓竿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他再次仔细地看了看沈墨,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赵虎等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他沉默了片刻,收起钓竿,站起身。“上船吧。”语气依旧平淡,却没了刚才那份纯粹的漠然。
小木船不大,挤上沈墨六人(含昏迷的沈勇和婴儿)已显拥挤。老鱼头撑起长篙,小船稳稳地离岸,向着对岸驶去。他撑船的技术极好,即使在湍急的河水中,船身也几乎没什么晃动。
河风凛冽,吹得人瑟瑟发抖。沈墨坐在船头,看着老鱼头沉默的背影,心中疑虑未消。石爷只让他们来找老鱼头,却没说明具体要做什么。下一步的“水路”线索,又在哪里?
船至河心,水流愈发湍急。老鱼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墨耳中:“石头……他还好?”
沈墨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石爷他……还好。是他指点我们来找您。”
老鱼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专心撑船。直到小船即将靠岸,他才再次低声道:“上岸后,往北五里,有个废弃的河神庙。庙后第三棵歪脖子柳树下,埋着点东西。是石头以前寄存的,或许对你们有用。”
东西?沈墨心中一动。是石爷留下的?还是与“水路图”有关的线索?
“多谢老丈。”沈墨郑重道谢。
老鱼头摆了摆手,将船稳稳靠岸。“快走吧,这地方,不太平。”
沈墨等人再次道谢,匆匆下船。老鱼头则撑篙调转船头,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河面之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敢耽搁,按照老鱼头的指引,他们沿着河岸向北而行。五里路对于伤疲之众依旧艰难,但有了明确的目标,脚步便多了几分力量。
果然,在暮色四合之时,他们找到了一座荒废已久、只剩断壁残垣的河神庙。庙后,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棵形态独特的歪脖子柳树。
赵虎和观墨用腰刀和树枝,在树下挖掘了片刻,果然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陶罐。
打开陶罐,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样东西:一张绘制在韧性极好的羊皮上的、比石爷那张详细得多的水道图,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从哑河口通往西北方向数百里内的大小河流、支流、险滩以及一些隐秘的泊船点;一小袋虽然陈旧但成色尚可的银钱;还有一封没有署名、字迹潦草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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