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船有惊无险地抵达三江口。此地因三条水道交汇而得名,市集规模比临河镇更大,人流如织,各色口音混杂,俨然一处繁华的水陆码头。
张老板死里逃生,对沈墨三人千恩万谢,不仅爽快地支付了承诺的酬金,还额外添了不少,又忙着张罗卸货、打点关系去了,显然急于将这批险些惹来杀身之祸的粮食脱手。
沈墨并未久留,拿到银钱,立刻带着赵虎、观墨寻了一处不起眼但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首要之事,是请郎中为沈勇仔细诊治,又为众人添置了些御寒的衣物和干粮。
安顿下来后,沈墨独自坐在客房窗边,望着楼下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袋银钱。银钱沉甸甸的,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沉重。
老鹰峡的杀局,绝非偶然。那伙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水匪”,以及山壁上那神秘莫测的援手……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们并未真正摆脱追踪,反而可能因为这次护卫任务,更加清晰地暴露在了某些势力的视野之下。
隆昌号?还是其背后更深处的“影衙”?
那暗中相助者,又是何方神圣?是友是敌?目的何在?
无数疑问如同三江口的旋涡,在他心中搅动。
“公子,”赵虎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我出去打探了一下。这三江口,龙蛇混杂,势力盘根错节。最大的地头蛇是一个叫‘漕帮’的帮会,掌控着码头大部分的搬运和短途运输。不过,近来隆昌号的人活动也很频繁,似乎在极力拉拢、或者说……压服本地的大小商会和帮派。”
沈墨点了点头,这与他预料的相差无几。“隆昌号的手,伸得果然够长。”
“还有一事,”赵虎压低声音,“我隐约听到些风声,说隆昌号背后,除了宫里的关系,似乎还和……盐务有些牵扯。”
盐务?沈墨心中一动。盐铁之利,历来是国家命脉,也是贪腐横行的重灾区。若隆昌号不仅涉足漕运,还染指盐利,那其势力和野心,恐怕远超想象。这“漕引改制”,或许不仅仅是商业倾轧,更是一场涉及国计民生的巨大阴谋的前奏。
“我们接下来如何行事?”赵虎问道,“是按原计划,继续北上寻找‘哑河口’之后的线索,还是……”
沈墨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暂时留下。”
“留下?”赵虎有些意外。
“嗯。”沈墨走到窗边,看着码头上那些扛着大包、步履艰难的苦力,以及趾高气扬、巡视码头的隆昌号打手,“老鹰峡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对方既然出了手,就不会轻易罢休。我们若一味躲避,只会更加被动。不如趁此机会,在这三江口站稳脚跟,摸清他们的路数。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那暗中帮我们的人,既然在三江口附近出手,或许……也在这附近。我想把他找出来。”
是敌是友,必须弄清楚。否则,如同暗夜行路,身边却跟着一个不知意图的影子,太过危险。
接下来的几日,沈墨让赵虎和观墨轮流外出,一边打探隆昌号和三江口各方势力的消息,一边留意是否有形迹可疑、或可能与山壁上援手相关的人物出现。他自己则深居简出,一方面照顾伤势渐愈的沈勇和苏雨荷母子,另一方面,则反复研究那张羊皮水路图和那封关于“漕引改制”的信,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
然而,三江口的水,比想象中更深。隆昌号行事愈发嚣张,不断有小的商会或船帮被迫屈服,或者悄无声息地消失。市面上一片风声鹤唳。关于那神秘援手,更是毫无头绪,仿佛那日山壁上的冷箭只是众人的幻觉。
就在沈墨开始考虑是否要改变策略时,转机意外地出现了。
这日傍晚,观墨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
“公子,有发现!”他压低声音,“我今日在码头蹲守,看到一个穿着普通、戴着斗笠的人,在暗中观察隆昌号的一个货栈。那人身形步法,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而且,他离开时,我悄悄跟了一段,看到他进了城西一家叫‘济世堂’的药铺后院,再没出来。”
济世堂?药铺?
沈墨心中念头飞转。药铺是个人流复杂、便于隐藏身份的地方。难道那日的援手,与这药铺有关?
“确定他没再出来?”沈墨确认道。
“确定!我在对面茶摊守了一个多时辰,绝对没看错!”观墨肯定道。
沈墨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拜访一下这‘济世堂’。”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是友是敌,今晚或许就能见分晓。
夜色渐深,三江口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灯火与河面的薄雾之中。沈墨带着赵虎,避开巡逻的更夫和隆昌号的耳目,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西济世堂的后院墙外。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一间厢房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沈墨与赵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赵虎蹲下身,双手交叠垫在墙根。沈墨深吸一口气,脚尖在赵虎手心一点,身形轻飘飘地翻上墙头,如同夜枭般伏低,锐利的目光扫向那亮灯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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