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德利亚皇家商学院的夜晚，通常是优雅静谧的。除了图书馆偶尔传出的翻书声，就是豪车接送学生的引擎声。
但今晚，位于校园西北角的废弃体育馆，却热闹得像过年时的菜市场。
“听说了吗？后山闹鬼了！”
“什么鬼？是顾少他们在搞行为艺术！”
“听说是在厕所里开读书会？快去看看！”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小时，体育馆外就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仅有熬夜复习的学霸，有正在约会的小情侣，甚至连在那边巡逻的保安大叔都忍不住凑过来，举起了手机。
无数个手机闪光灯在夜色中闪烁，宛如一片璀璨的星海。而这片星海的焦点，正是那一扇紧闭的、生锈的、且不断传出怪声的男厕所铁门。
此时，厕所内的“膀胱局”刚刚结束，但那股余韵——那种劫后余生的悲壮感，依然在空气中激荡。为了巩固记忆（主要是怕再憋一轮），F4依然在惯性地大声朗诵。
透过那扇铁门的缝隙和上方那个没有玻璃的气窗，一阵阵凄厉、高亢、且带着浓重哭腔的读书声，如同魔音贯耳般传了出来。
“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
声音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回荡，经过瓷砖墙壁的多次反射，自带了一种混响效果，听起来既神圣又鬼畜。
厕所门外，围观群众们惊呆了。
一个穿着睡衣赶来的富二代女生，举着手机正在直播，弹幕刷得飞起。
“家人们谁懂啊！这是那个平时走路鼻孔朝天的顾少吗？这声音听起来好惨，但我为什么好想笑？”
旁边的路人甲一脸震惊：“天呐，顾少背得好投入，那颤抖的尾音，那撕心裂肺的嘶吼，我都听哭了。这就是贵族精神的升华吗？在最有味道的地方，悟最深的道？”
“不仅是顾少，”另一个听力敏锐的学生指着气窗，“你们听那个尖细的男高音，是不是西门少爷？他好像在背‘便溺回，辄净手’？这觉悟，太高了！”
原本，F4在学校里是人人畏惧的存在，所到之处大家都要低头避让。但今晚，这层“不可一世”的滤镜彻底碎了。
大家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猴戏般的兴奋，以及某种微妙的“复仇快感”。
“活该！让他们平时欺负人！”
“就是！听听这哭腔，肯定是苏大姐出手了！”
“苏大姐威武！这简直是圣德利亚建校以来最解气的一晚！”
甚至有音乐系的才子现场拿出了吉他，竟然跟着里面读书的节奏开始即兴伴奏。
“动次打次……凡出言……动次打次……信为先……”
厕所外，俨然变成了一场狂欢派对。
两个小时过去，厕所内的读书声终于渐渐平息。
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背了，而是因为真的没力气了。而且，最关键的生理问题已经解决，贤者时间到来，那种疯狂的求生欲也随之消退。
“嘎吱——”
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那扇紧闭了三个小时的铁门，终于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原本还在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屏住呼吸，仿佛在等待一位巨星的登场。
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潮湿水汽、陈年异味以及某种不可名状的悲伤气息，幽幽地飘了出来。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学生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但这丝毫没有阻挡他们八卦的热情，反而把手机举得更高了。
“出来了！出来了！”
万众瞩目之下，四个人影互相搀扶着，像是刚从战场上爬回来的残兵败将，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灯光下。
那一刻，快门声疯狂响起，闪光灯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顾少走在最前面。他那一头精心打理的韩式烫发，此刻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那是冷汗和洗手池水的混合物），像几根泡发的紫菜。
他那件昂贵的白色西装，皱得像咸菜干一样挂在身上，膝盖处还有跪地留下的灰印，裤脚湿了一大片（那是激动的泪水还是别的什么，已经无从考证）。
此时的他，眼神涣散，嘴唇苍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玩坏了”的破碎感。
而在他身后，西门、美作等人更是不堪，腿都在打摆子，全靠互相支撑才没有倒下。
“咔嚓！咔嚓！”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和围观群众，F4四人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挡脸。
“别拍了！都别拍了！”顾少虚弱地喊道，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滚开……都给我滚开……”
若是以前，他这一嗓子绝对能吓退众人。但现在，配合他那副尊容，这句狠话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且充满活力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躲什么？既然出来了，就要大大方方地接受同学们的检阅嘛。”
只见苏糖双手插在大花袄的兜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F4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神采奕奕，满面红光，手里还拿着那把还没干透的马桶刷，像拿着奖杯一样挥了挥。
“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
苏糖对着人群大声喊道，“今晚的‘厕所夜话’圆满结束！这四位同学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决定重新做人！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一下！”
人群静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哄笑声。
“好！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顾少加油！以后多背书！”
在这漫天的掌声中，顾少看着那个站在台阶上、穿着大花袄、笑得像个魔鬼一样的女人，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落差。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当着全校几百人的面，再次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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