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彻底的、无边无际的混乱。
苏砚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色彩、声音、片段的记忆和纯粹的能量狂暴地撕扯着他的意识。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变得支离破碎。他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手中那块定界石传来的、既温暖又灼烫的触感,以及……手腕上另一股紧紧箍住的力量。
是李夜。
在时空乱流彻底吞噬苏砚的最后一刻,李夜摆脱了影武会的纠缠,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地下室,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此刻,两人如同暴风雨中海难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被无法抗拒的洪流裹挟着,抛向未知的深渊。
“稳住心神!想象一个锚点!”李夜的声音直接在苏砚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那些疯狂的噪音,“你的血脉!用你的血感应定界石,把它当成罗盘!”
苏砚几乎是在本能驱使下照做。他集中起即将涣散的意志,竭力回忆故宫修复室的宁静,回忆《千山夜行图》上稳定的墨色,将所有的精神力量,连同血脉中那股奇异的共鸣,灌注到紧握的定界石中。
奇迹般地,原本狂暴闪烁的定界石,光芒稍稍稳定了一些,那深邃的蓝色变得柔和,仿佛在无边混沌中撑开了一个小小的、脆弱的气泡,将两人勉强包裹。乱流的撕扯感虽然没有消失,但不再那么令人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息,也可能长达数个时辰,那股天旋地转的力量骤然减弱。
“砰!砰!”
两人再次从半空跌落,重重摔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夜风拂过,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浓郁的花香,与之前上海滩的硝烟与焦糊味判若两个世界。
苏砚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胃里翻江倒海。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不适。
夜空澄澈,银河如练,洒下清辉。他们身处一片开阔的山坡,坡下是一座在月色中沉睡的、宏伟得超乎想象的古代城市。巨大的城郭轮廓蜿蜒,坊市如棋盘般规整,远处宫阙连绵,飞檐斗拱在月光下勾勒出沉默而庄严的剪影。空气中回荡着隐约的钟声,更显夜的静谧。
“这里是……”苏砚撑起身,喃喃自语。
李夜已经站了起来,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远方那座城市,眼神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长安。”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似是怀念,又似是警惕,“看规制和气象,应是……大唐。”
“大唐?!”苏砚震惊。他们从民国的上海,一下子被抛到了一千多年前的盛唐长安?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定界石,它此刻已恢复了平静,只是内部流转的星光似乎更加温顺,与他之间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亲切联系。
“看来,定界石不仅能稳定时空,在受到强烈刺激时,本身也会成为不稳定的跃迁源。”李夜分析道,他走到苏砚身边,伸出手,“还能走吗?”
苏砚借力站起身,这才发现李夜的左臂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隐隐有血迹渗出,想必是之前与影武会交手,或是刚才在乱流中为了保护他而受的伤。
“你的手……”
“无碍。”李夜打断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但苏砚注意到,他并没有立刻抽回手。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在共同经历了一场时空灾难后,似乎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共生关系。
“墨羽说过,定界石最初被分离在不同的时空。民国有一块,这大唐……恐怕也有。”苏砚握紧了手中的碎片,感受着它传来的、指向远方长安城的微弱牵引力,“第二块,应该就在那里。”
李夜点了点头,目光幽深地望向那座沉睡的巨城:“大唐……不仅是盛世,也是暗流涌动之世。‘影阁’的记载中,这个时代的力量体系复杂,奇人异士辈出,甚至可能有……‘上古遗族’的活动痕迹。我们需更加小心。”
“上古遗族?”
“一些血脉古老,掌握着迥异于常人之力的存在。他们通常避世,但时空异动,难保不会将他们引出。”李夜简略解释,显然不欲多言。他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混入城中,找到定界石的准确位置。我们这身打扮,太过显眼。”
两人此刻,一个穿着现代的工作服,一个身着异世界的刺客劲装,在唐代的荒野确实格格不入。
幸运的是,他们在山坡下的官道旁,发现了一个赶夜路的、满载货物的骡马车队。李夜施展身法,悄无声息地弄来了两套普通的唐代男性服饰——圆领袍衫、幞头、靴子。虽然不算合身,但勉强可以蒙混过关。
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人混在最早一批等待开城门的商旅百姓中,低着头,走进了这座当时世界上最为繁华的都城——长安。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喧嚣的市井声浪扑面而来。笔直宽阔的朱雀大街,两侧店铺林立,旗幡招展,行人车马如织。胡商牵着骆驼,僧侣手持锡杖,仕女身着襦裙,官吏骑马驰过……眼前的一切,鲜活、生动、气势磅礴,远比任何历史书籍或影视作品来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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