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谢行川留下的暗号，绕过了几条熙攘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古玩铺子前。铺子的牌匾陈旧，挂着“清风雅集”的字样，瞧着生意冷清，毫不起眼。
沈念不动声色地踏了进去，店中只有一位戴着老花镜、正对着一尊青瓷瓶细细摩挲的中年男子。
“老板，这儿可有‘飞鸿踏雪’的砚台？”沈念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问道，这是她和谢行川商定的接头暗语，出自北境军营的一首战歌。
那老板手中的动作一顿，并未抬头，只慢悠悠地回了一句：“踏雪易得，飞鸿难寻啊。姑娘若是诚心，便去后院寻那枚落款‘昭’字的玉石印章罢。”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沈念没有多言，径直走向了后院。后院通往一处布满藤蔓的厢房，她心中清楚，这位看似寻常的掌柜，便是摄政王府安插在京城的眼线，也是蔺昭庭最得力的情报传递者。
厢房内，掌柜为她奉上了一盏茶，眼神精明而犀利，与方才店里的沉静判若两人。
“将军夫人，京城的情势，比您想象中要危急三分。”掌柜开门见山，声音冷静而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告诉沈念，摄政王与太子之间的角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以往只是文臣武将之间的暗中较劲，如今已演变成了公开的对立与清洗。
“太子党手中握着一份‘确凿’的证据，直指镇北将军私藏兵符，意图谋反。一旦证据呈上御前，陛下多疑的性子，只怕……”掌柜没有说下去，但后果不言而喻。那绝不是简单的流放，而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沈念端着茶盏的手稳如泰山，但指尖却微微泛白。她早已料到林瑾瑜会下死手，却没想到他们行动如此迅速，且直接对准了兵权的要害。
“蔺大人交代，让您今夜子时，到城西的‘听竹小筑’相见。那里是城中最安全的密所，无人能窥探分毫。”掌柜起身，向沈念行了一个江湖礼，示意谈话结束。
子时，夜色如墨。听竹小筑掩映在一片翠竹之后，若非有人指引，根本找不到其入口。
沈念换下粗布衣，穿了一身简单的青色劲装，更衬得她身形纤瘦，行动间却带着一股子干脆利落的韧劲。她避开巡夜的卫兵，如一只轻盈的夜燕，落入了小筑的院落。
蔺昭庭早已在屋内等候。他今日并未着朝服，一身月白色的丝袍，衬着他俊朗温润的眉目，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虽是深夜，却依旧笑意盈盈，宛如一位风雅的世家公子。
“沈夫人一路风霜，辛苦了。”蔺昭庭起身相迎，语气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
沈念却感受到他眼底深藏的审视与精明。这位摄政王的心腹谋士，绝非善类。
“蔺大人客气了。比起我，将军更需要大人的帮助。”沈念没有寒暄，她知道时间宝贵，必须直击要害。
蔺昭庭示意她坐下，收起了折扇，神色也随之变得严肃：“沈夫人快人快语，本官自然也不会绕弯子。太子党已将证据准备妥当，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扳倒镇北将军。”
“他们手中的兵符证据，是真是假？”沈念问道。
蔺昭庭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真伪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以假乱真。太子党中，有能模仿将军笔迹和印信的高手。而那位林瑾瑜，更是亲自在北境布下了天罗地网，确保将军‘叛国’的罪名无可辩驳。”
他将“林瑾瑜”三个字咬得极重，显然对这位太子心腹的手段了如指掌。
“所以，沈夫人，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将军若倒，北境军权必然落入太子手中，摄政王便失了最大的制衡之力，届时京城大局一变，你我皆是鱼肉。”蔺昭庭的声音虽然温润，但每一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可辩驳的威压。
他向前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念，直接抛出了那个关键的交易条件：“本官可以助你，但你必须为我所用。你的医毒双绝，你的军阵之才，都不能再藏着掖着。我需要你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刺入太子党的心脏，为摄政王争取最后的胜利。”
气氛凝固，小筑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蔺昭庭没有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赤裸裸地摆明了交易的本质——这是权谋，是利用，而非施舍。
沈念沉默了半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谢行川在风雪中为她披上披风的坚毅侧脸，是他在边关军帐中对她许下的承诺。她必须救他。
她抬起眼，眼中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坚定的光芒。那份温顺恬静的外表彻底褪去，露出了内里那颗锋利而强韧的心脏。
“合作可以。”沈念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清亮而冷静，如同出鞘的银针，带着寒意，“但我不是你手中的棋子，而是与你暂时的盟友。我的目的是为将军洗清冤屈，护北境安宁。一旦达成，我将脱离你们的漩涡。”
蔺昭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似乎对她的坦诚很满意：“可以。不过，盟友之间，总要拿出诚意。你掌握了哪些情报，足以证明你有与本官合作的价值？”
沈念知道，这是她亮底牌的时候。
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开口：“关于林瑾瑜，他最大的软肋，不是贪婪，而是多疑。他已暗中与西北蛮夷部族联络，试图在北境制造更大的混乱。他最近的行动轨迹，都与京城贵妃娘家的势力有所牵连，我这里有他调动漕运的详细账目，可证明他早已结党营私。”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蔺昭庭的反应。后者眼神微动，显然对这个情报很感兴趣。
“再说说我的庶姐，沈映雪。”沈念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冷意，“她仍在京城散播谣言，污蔑我与将军，妄图借此逼迫将军‘自请和离’，削弱将军夫人的身份在军中的影响力。”
“但这些，都只是皮毛。”沈念向前探身，压低了声音，抛出了最重的筹码，“大人可知，沈家百年前遗失的沈氏医典》？”
蔺昭庭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温润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狂热。这部医典，传闻中不仅记载了失传的医毒之术，更包含了左右军阵生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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