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凛的失手,让陛下身边的势力陷入危机。行川不敢耽搁,只能假装擅离职守,实则是代为陛下,秘密南下寻找这味药方。”沈念直视着蔺昭庭,眼神坦荡,“这药方事关皇权稳固,行川此举,是为了江山社稷,绝无二心。”
她这番话,将谢行川擅离北境的行为,彻底包装成了“为皇帝寻找秘密药方”的忠心之举,同时还暗示了京城中有人企图借卫凛之事陷害谢家。
蔺昭庭的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终于收敛了几分。他眼中探究的火焰,似乎被沈念的说辞成功扑灭,转而代之的是对她这份缜密心思的惊叹。
他缓缓展开折扇,轻轻摇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夫人这份忠心,令人动容。只是,卫凛通敌,太子旧部蠢蠢欲动,此事非同小可。将军此去江南,可曾想过,一旦暴露,会引发多大的风波?”
沈念知道,她已经初步通过了蔺昭庭的试探。现在,她需要再加一把火。
“我们自然想到了。”沈念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所以此行,我们既要找到药方,也要追查萧景渊旧部的线索。我甚至怀疑,蛮夷黑石部与那些旧部,在江南已经有了联络,他们正在密谋一桩针对大晟王朝的惊天阴谋。”
她这是在主动将“萧景渊残余势力”这块烫手山芋,推给最渴望平定天下、稳定朝局的摄政王一脉。她要让蔺昭庭相信,谢行川的南下,非但不是威胁,反而是摄政王铲除异己、立下大功的绝佳机会。
蔺昭庭沉默了良久,他将目光从沈念转向谢行川,谢行川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威严,但眼神中传递的,是对沈念的绝对信任与支持。
“将军夫人,今日一席话,蔺某受益匪浅。”蔺昭庭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抹真诚的赞赏,“看来,谢将军的眼光,比京城里那些庸碌之人高明得多。你不仅仅是一个镇北将军夫人,更是谢将军手中最锋利的刀。”
他没有再纠结卫凛的死因,也没有再质疑谢行川的动机。他接受了沈念抛出的所有“假情报”:卫凛已通敌,谢行川是为皇上寻药,而真正的危险,在江南的萧景渊旧部。
“既然是奉旨寻药,蔺某自然不会阻拦。只是……”蔺昭庭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迷蒙的夜雨,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寒意,“将军与夫人可知,这江南的水,比你们北境的冰更深、更冷。”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沈念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京城已派出多路人马,皆以各种名义南下。夫人行事需万分小心,莫要相信任何一面之词,更要谨防那些旧部将你们当成引蛇出洞的诱饵。”
这番话,既是对沈念的警示,也是他向她释放的善意信号——他知道江南的危险,并且将情报传递给了她,以此换取沈念提供的“卫凛通敌”线索。
“多谢蔺大人提醒。”沈念屈膝行礼,心中已然明了。蔺昭庭不仅没有成为他们的阻碍,反而间接向她确认了江南已是天罗地网,侧面印证了萧景渊势力的强大。
蔺昭庭微微一笑,收起折扇,向两人告辞。他白衣融入夜色,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雅间内,烛火摇曳。谢行川起身,走到沈念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北境独有的凛冽气息。
“你做的很好。”他低头,在她耳畔轻语,声音沙哑而赞许,“我原以为,你只需应付他,没想到,你竟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念靠在他的胸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全身的紧绷终于放松下来。
“若不给他足够的诱饵和价值,他绝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我们此行要找的东西太过重要,必须给京城一个合理的借口。”她抬手,轻轻抚着他的黑衣,“我们成功将摄政王的视线引向了萧景渊旧部。接下来,他们会替我们先趟一遍江南的水。”
谢行川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沈念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迷蒙的夜雨仿佛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蔺昭庭警告我们,江南的水,比北境的冰更深。这意味着,京城里所有想争夺皇权的势力,都已将手伸进了江南。我们即将面对的,不仅有萧景渊的残部,还有太子、摄政王以及其他贵妃家族布下的天罗地网。”
她眼底燃起一团火焰,既是战意,也是决心。
“不过,他们只以为我们在找一个药方。殊不知,我们手中握着的,是动摇整个大晟王朝根基的秘密。江南的棋局,即将开盘了。”
沈念回头,看着谢行川,眼中的光芒比烛火更亮:“夫君,我们该换一副面孔了。从现在起,我们是江湖游侠,而不是北境的将军与夫人。”
谢行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是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出现的柔和。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坚定如磐石:
“好,听夫人的。”
他们脱下了身上所有能代表北境和京城的痕迹,换上了最寻常的粗布衣衫,于破晓前,在水路要塞登上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向着那片暗流涌动的江南之地,悄然驶去。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前行的水路上,一个身着华服、面容温和的男子,正拿着一株被调包的珍稀药材,带着阴狠的笑容,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江南的春雨总是带着润物细无声的缠绵,与北境的风雪干燥全然不同。
沈念与谢行川已经离开了水路要塞,踏上了前往江南府城的官道。他们穿着最寻常的士子与夫人装扮,沈念头戴轻纱帷帽,青色衣衫衬得身形纤柔,走在高大清冷的谢行川身侧,倒真像一对游历山川的年轻夫妇。
一路上,谢行川的话语比在北境时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他会问她想吃什么,会亲自替她撑伞,那种冷硬的战甲被卸下后,露出了一个更为真实、也更让人心动的他。
“前面不远就是清泉镇,那里有个药材集市,”沈念轻声开口,声音被雨幕滤得有些朦胧,“我想去添置些寻常药材,顺便重新炮制一批解毒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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