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应龙留下的那包药材确实对症。
几副他自己配的、黑乎乎苦了吧唧的汤药灌下去,配合将军骨缓慢恢复的温润气息滋养,我胸口的伤总算没再恶化,那火烧火燎的疼劲儿也消减了不少,至少能正常喘气走路,不至于一动就眼前发黑。
柳应龙的恢复速度则非人得多,睡了一天一夜,啃光了老姜同志储备的最后一点干粮后,除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的墨绿竖瞳光芒重新变得幽深锐利,仿佛之前大战的消耗只是让他…饿了而已。
至于黄三爷,这厮在耗子岭旁边的“新洞府”(据说是某个废弃的獾子洞,被他用捡来的红布条和碎玻璃装饰得“富丽堂皇”)里躺了两天,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又金光闪闪、围着那条越发鲜艳(不知从哪又搞来的)红绸带,溜达回了纸扎铺。
美其名曰“惦记姜兄弟伤势”,实则一进门就眼巴巴瞅着灶台,发现只有清汤寡水的病号粥后,立刻唉声叹气,小眼睛里写满了“投资失败,血本无归”。
在老姜同志“再偷老子的鸡蛋就把你皮扒了做围脖”的威胁目光和柳应龙无声但坚定的“饿”字注视下,我意识到,再不去处理黄院长那档子“私事”,我这个纸扎铺兼临时收容所,恐怕就要发生“黄仙偷鸡,柳仙暴走,老爹拆家”的三重惨剧了。
于是,在回到筒子楼的第四天下午,我揣着恢复了几分光泽的将军骨(虽然远不如从前),怀里是胡三妹子给的清心铃和剩下的最后几张皱巴巴符纸,身后跟着一个飘忽不定、不停抱怨“风餐露宿,仙生艰难”的黄三爷虚影,以及一个沉默寡言、但存在感极强的柳应龙,再次踏上了“出诊”之路。
按照黄应龙给的地址,我们出了县城,往西走了七八里地,拐进一条僻静的土路。
路两边是收割后空旷的田野和疏落的树林,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卷起干燥的尘土和枯叶。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片地势略高的山坳,坳口立着几株高大的、叶子掉光的老槐树,枝干扭曲如同鬼爪。
槐树后面,隐约露出一片青灰色的、连绵的老式建筑屋顶。
陈家坳,到了。
还没进村,就感觉这里的氛围有些不同。
明明是午后,阳光还算暖和,但整个山坳却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沉静的阴凉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陈年香灰混合着旧木头的气息。
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从村里传来,也显得有气无力,透着股懒洋洋的暮气。
黄三爷的虚影在我身边晃了晃,小鼻子使劲吸了吸,低声嘟囔:
“这地方…地气有点‘沉’,风水不太活泛啊。那几棵老槐树,位置也忒正了点,跟个门神似的…堵得慌。”
柳应龙则微微蹙眉,墨绿的竖瞳扫过那几株槐树和远处的屋顶,吐出两个字:“阴气,淤积。”
连他们都感觉出来了,这地方确实有点“东西”。
我们沿着一条被踩得发亮、铺着不规则青石板的狭窄村路往里走。
村子不大,房屋大多是有些年头的青砖灰瓦老宅,高墙深院,门楣上还能看到模糊的砖雕痕迹,诉说着昔日的富庶。
但如今大多门庭冷落,墙皮剥落,透着一股繁华落尽的萧索。
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只有几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神浑浊的老人,用木然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这三个明显不似村中人的“外客”。
按照地址,我们停在了村子最深处、背靠着一片黑压压小树林的一座大宅院前。
这宅子明显比村里其他房屋更加气派,但也更加破败。
高高的门楼,飞檐斗拱依稀可见当年精巧,但朱漆大门早已褪色斑驳,铜制门环锈迹斑斑。
门楣上方挂着一块同样蒙尘的匾额,勉强能认出“耕读传家”四个褪色的金字。
两尊石狮子蹲在门前,也被风雨侵蚀得面目模糊。
此刻,大门虚掩着。
门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低语。
我上前,扣响了冰冷的铜环。
等了片刻,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面容愁苦、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头来。
他眼睛布满血丝,眼窝深陷,一看就是长期焦虑失眠。
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身后飘着的黄三爷(虚影形态普通人应该看不见,但可能气质太独特)和面无表情、气息阴冷的柳应龙,他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戒备。
“你们是…?” 他声音沙哑。
“陈友良陈老先生家吗?我们是黄应龙黄院长介绍来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
听到黄应龙的名字,男人眼中的戒备稍减,但愁容依旧。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概是看我年轻(虽然脸色差),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非主流”同伴,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开了门:“原来是黄院长请来的…先生。快请进,家父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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