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龙涎香混着初秋的凉意漫过丹陛,百官朝服的玄色浪潮在御座前伏得极低。白卿瑶立在文官列尾,指尖攥着素色绢帕,指节泛白得与腰间玉佩的温润形成刺目对比——方才户部尚书周显甫掷地有声的指控,还在殿梁间嗡嗡作响。
“陛下!”周显甫往前跪行数步,朝服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白氏先祖白承业于三十年前镇守云州时,曾私通北狄互市,以铁器换良马,此等通敌之举虽时隔久远,却实乃叛国铁证!今北狄蠢蠢欲动,白家仍居工部要职,恐为祸国之隐患啊!”
此言一出,殿内死寂如坟。白卿瑶猛地抬眸,鬓间银钗随动作轻颤:“周大人此言纯属无稽之谈!先祖镇守云州期间,北狄年年犯境,先祖身先士卒,至死都护着云州百姓,何来通敌之说?”
周显甫冷笑出声,眼角皱纹挤成沟壑:“白姑娘倒是会往先祖脸上贴金。三十年前大理寺卷宗记载,白承业确有私开边市之实,当时因战事紧急,先帝暂压此事,难道如今还要让这桩污秽往事继续蒙尘?”他转向御座,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此等通敌世家当尽数贬斥,方能正国法、安民心!”
御座上的皇帝指尖叩着龙椅扶手,目光在两人间流转,最终落在白卿瑶身上:“白卿瑶,周尚书所言可有依据?你若不能自证清白,白家恐难脱干系。”
白卿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先祖私开边市确有其事,但绝非通敌!当时云州被围三月,粮草断绝,战马死伤殆尽,先祖无奈之下才与北狄残部私下交易,以闲置农具换粮马,事后即刻上报朝廷,先帝曾亲口赞其‘权变救民’,有当年的奏折为证!”
“奏折?”周显甫抚掌而笑,语气满是讥讽,“白姑娘怕是忘了,三十年前东宫失火,多少卷宗付之一炬,你所谓的奏折早成了灰烬,如今空口白牙,谁能信你?”
白卿瑶心头一沉。她 indeed 翻遍家中旧物,只找到先祖手记提及此事,却无实证。环顾四周,昔日与白家略有交情的官员皆垂首避嫌,连工部尚书都刻意转向一侧,唯有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孤立无援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攥紧绢帕,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周大人这是算准了无凭无据,才敢颠倒黑白?”
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突然在殿门处响起,打断了周显甫的咄咄逼人。百官闻声转头,只见景王萧璟身着亲王蟒袍,缓步踏入殿中,玄色衣料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流转,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他手持狭长锦盒,步履沉稳地走到殿中,朝御座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眉头微舒:“景王何事入宫?今日朝会未传召你。”
“儿臣听闻有人重提白家旧案,特来呈上一物,以免忠良蒙冤。”萧璟直起身,目光扫过周显甫时,带着刺骨的寒意,“周尚书说东宫失火毁了奏折?看来大人记性不甚好,有些东西,未必会随火势消散。”
周显甫脸色骤变,强作镇定道:“景王说笑了,卷宗既毁,何来物证?”
“物证在此。”萧璟抬手掀开锦盒,里面铺着明黄色绸缎,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的奏折,边角虽有焦痕,字迹却依稀可辨。他示意内侍呈给皇帝,“此乃三十年前白承业上报边市交易的奏折,儿臣近日整理东宫旧物时,在防火墙的夹层中寻得。当时先帝恐此折日后惹祸,特意命人藏于此处,躲过了那场大火。”
内侍捧着奏折送至御座前,皇帝展开细看,越看眉头越松,末了将奏折掷给周显甫:“你自己看看!白承业字字句句皆是忧民之心,何来通敌?倒是你,仅凭传闻便构陷忠良之后,居心何在?”
周显甫接过奏折,双手颤抖着扫过字迹,脸色从通红转为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不……不可能……这奏折怎么会还在……”
“怎么不会在?”萧璟上前一步,声音掷地有声,“先祖白承业当年不仅换得粮马,更从北狄残部口中得知其主力动向,连夜派人送信,才让朝廷打了那场大胜仗。周大人只提私开边市,却对后续战功绝口不提,莫非是与当年构陷白先祖的人有所勾结?”
这话如惊雷炸在殿中,周显甫扑通跪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臣只是听闻旧闻,并非有意构陷……”
白卿瑶望着萧璟挺拔的背影,心头涌上暖流。她方才在殿中孤立无援时,从未想过他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竟藏着如此关键的证据。记忆突然翻涌,前日她在相府后花园对着先祖牌位发愁时,萧璟曾远远站在梅树下,问她是否在找三十年前的东西,当时她只当他随口一问,如今才知他早已暗中留意。
萧璟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寒意散去些许,添了几分温和。他转向皇帝,继续道:“儿臣还查到,当年最早散播白先祖通敌谣言的,正是周尚书的岳父——时任云州通判的柳成。柳成因克扣军饷被白先祖弹劾,怀恨在心才捏造谣言,此事有当年柳成的家仆证词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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