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晨光透过营帐缝隙溜进来时,白卿瑶正跪坐在案前研磨草药。石臼里的三七与当归被碾成细粉,混着温热的蜂蜜揉成药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冲淡了帐内残留的血腥气。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目光落在床榻上沉睡的萧璟身上,指尖不自觉地放缓了动作。
萧璟的左臂被厚厚的纱布裹着,脸色虽比昨日红润些,却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军医说伤口虽未伤及筋骨,但失血过多且风寒未愈,需得静养十日才能下床。昨夜她守在帐中,听着他偶尔低咳,心中总悬着一块石头,直到天快亮时才靠着案几浅眠了片刻。
“咳咳……”萧璟的咳嗽声打破了帐内的宁静。他缓缓睁开眼睛,见白卿瑶正端着药碗走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又劳你早起忙活。”
“殿下伤势未愈,理当有人照料。”白卿瑶将药碗递到他面前,又拿过一个软垫垫在他背后,“这是刚熬好的补血汤,你趁热喝了,等会儿再换药。”
萧璟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他低头看着碗中褐色的汤药,忽然想起去年在京中时,她也是这样端着暖茶走进兵部议事厅,烛火映着她认真的侧脸,那时他便觉得,这样的画面比任何战功都更让人心安。他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没像往日那般皱眉。
白卿瑶接过空碗,转身取来药膏与纱布,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臂上的旧纱布。伤口已经结痂,淡粉色的新肉从边缘慢慢长出,只是仍有些红肿。她用干净的棉布蘸着温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当年祖父在北境守边时,也常这样处理伤口。”白卿瑶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帐外飘落的雪花,“我小时候总缠着他讲边关的故事,说长大后也要像他一样,穿上戎装守着这山河。祖父总笑着说,女孩子家不必这般辛苦,可我偏不依,还偷偷藏了他的旧剑,在院子里舞得满地都是落叶。”
萧璟望着她垂落的发梢,听着她轻声讲述年少往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比自己还高的长剑,在侯府的庭院里笨拙地挥舞,阳光落在她倔强的脸上,比院中的梅花还要耀眼。
“后来祖父去世,我才知道守边有多难。”白卿瑶的声音低了些,指尖在药膏上轻轻碾开,“他的手记里写满了对边民的牵挂,说每一场仗都不能输,因为身后是无数百姓的家。这次来北境,看到云州的炊烟、雁门的积雪,才真正懂了他当年的坚守。”
她将药膏均匀地涂在伤口上,再用新的纱布仔细缠好,最后轻轻打了个结。抬头时,正撞进萧璟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亲王的威严,只有温柔的光,像雁门关外的星空,让她心头猛地一跳,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卿瑶。”萧璟忽然开口,声音比往常低沉几分,“从在紫宸殿上见你为白家据理力争时,我便知道,你从来不是温室里的娇花。”
白卿瑶的指尖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烫。她想起那日朝堂上的孤立无援,是他手持奏折挺身而出,龙涎香的气息与他身上的清冷交织在一起,成了她记忆里最安心的味道。
“后来在兵部彻夜议事,你指着舆图分析云州地形,烛火映着你眼底的光,比任何军策都更让我信服。”萧璟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声音愈发温柔,“再到你亲率禁军冒雪驰援,拔剑与我并肩作战……你护着这山河的模样,早已刻在我心上,再也忘不掉了。”
白卿瑶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并肩作战时的默契、生死相护的悸动,此刻都化作他眼中的温柔,将她紧紧包裹。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心跳在胸腔里狂跳,脸颊烫得几乎能煎熟鸡蛋。
萧璟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心中又软又笑。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与他记忆中无数次并肩时的触感重叠。“我知道,你心中装着家国百姓,从不轻易谈儿女情长。”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待北境平定,我不想再只做与你并肩作战的景王,更想做能与你共守山河、共度余生的人。”
帐外传来巡营士兵的脚步声,风灯在帐帘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将两人交握的手映在帐壁上,像一幅温柔的画。白卿瑶望着他眼中的真诚,想起那日在侯府赠剑时的约定,想起黑风口他不顾伤势冲来护她的模样,想起无数个一起商议军策的深夜……那些悄然滋生的情愫,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我……我也是。”
萧璟心中一喜,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本以为还要多等些时日,却没想到她早已将心意藏在一次次的并肩与牵挂里。帐内的药香似乎也变得甜了些,与两人之间悄然流淌的情愫交织在一起,温暖了整个雪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