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京郊的万安山。景王萧璟的玄色锦袍被山风掀起边角,与卫凛并肩立在一片荒冢前,目光锁定着那座被半人高的野草吞噬的孤坟——此处正是前朝太傅苏鸿的埋骨之地。
“殿下,挖开太傅墓非同小可。”卫凛握紧腰间的长刀,声音压得极低,“苏太傅虽获罪赐死,却曾是先帝师,此事若败露,恐落人口实,说您亵渎先贤。”
萧璟指尖摩挲着怀中的玄玉令牌,令牌的凉意透过锦缎渗入肌肤。太医院那半张空白纸、刺客掷来的“秘药在鼎”字条,以及秦默信中“瑶后之死,祸起椒房”的字句,如同散落的珠子,始终缺一根串联的线。而这根线,极可能藏在苏鸿的墓中。
“比起先皇后的冤屈,这点非议算得了什么。”萧璟眸色坚定,“苏鸿是沈知微的外祖父,却也是先皇后最信任的长辈。秦默信中说他们曾密会,定有信物或书信留存。当年苏家满门抄斩,唯有这孤坟未被波及,证据或许就在此处。”
卫凛不再多言,从马背上取下洛阳铲与撬棍。月光下,铲刃刺入泥土的声响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上。半个时辰后,墓道顶端的封土被清空,露出一块刻着“苏公之墓”的断碑,碑身爬满青苔,字迹斑驳。
“按前朝礼制,太傅墓应是砖石结构,怎会如此简陋?”卫凛皱眉打量着仅用三合土封口的墓门,显然是仓促下葬的痕迹。
萧璟俯身拂去碑上的尘土,指尖触到一处凹陷的刻痕,正是玄玉令牌上的北斗纹:“这是苏家的暗记,苏鸿定是故意低调下葬,为的就是藏东西。”
卫凛抡起撬棍,猛力砸向墓门。三合土本就不坚固,几下便裂开缝隙,伴随着尘土簌簌掉落,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墓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的壁龛早已空空如也,唯有积灰厚得能埋住脚面。
尽头的墓室不大,正中停放着一口楠木棺椁,棺身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边角处露出暗褐色的朽木。萧璟点亮火折子,火光摇曳中,见棺前的供桌早已坍塌,唯有一个青铜爵杯倒扣在地上,杯底刻着“靖安”二字——与令牌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殿下小心。”卫凛挡在萧璟身前,警惕地扫视着墓室,“民间说古墓多有机关,咱们得留意些。”
萧璟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棺椁:“苏鸿若要藏密信,绝不会轻易放在墓室里。”他绕着棺椁走了一圈,发现棺身侧面有一道极细的缝隙,不像是虫蛀所致,反倒像是人为留出的夹层。
卫凛立刻取来短刀,顺着缝隙小心撬动。朽木不堪受力,很快裂开一道巴掌宽的口子,里面果然藏着一个油布包裹的物件。萧璟屏住呼吸,伸手将物件取出,层层揭开油布,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书信,信纸边缘虽已破损,字迹却依旧清晰。
借着微弱的火光,萧璟逐字细读,指尖渐渐开始颤抖。信是苏鸿写给沈知微的,字里行间满是挣扎与狠绝:
“微儿亲启:瑶后已察觉你与北狄私通之事,昨日密会时竟拿出你与北狄使者的书信,言要面圣揭发。此女留不得,然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下手实难。你所赠‘牵机引’已备好,待重阳宫宴时,我会以探望为名,将药混入她的汤药中。
苏家满门荣辱皆系于你,北狄许诺的牛羊与军械,是我苏家复兴的唯一希望。瑶后仁慈,却不懂权谋,她若揭发此事,不仅你我性命难保,北狄亦会即刻出兵,到那时天下大乱,苏家更是万劫不复。
事毕之后,我会自请罪责,以‘结党营私’之名赴死,替你扫清障碍。切记,待你登后位,务必为苏家翻案,莫负我一片苦心。”
落款日期,正是先皇后薨逝前三日。
“竟是苏鸿!”卫凛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是先皇后的太傅,更是沈知微的外祖父,怎么会帮着外孙女谋害自己的学生?”
萧璟将书信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苏鸿会甘愿赴死,为何沈知微能顺利登上后位——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苏鸿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沈知微扫清了障碍,也掩盖了她勾结北狄的滔天罪行。
“为了苏家复兴。”萧璟声音冰冷,“苏鸿一生仕途顺遂,却在晚年因站队失误失势,心中早已积满怨气。沈知微许诺的不仅是苏家翻案,更是借助北狄势力东山再起的可能,他终究是被权力迷了心窍。”
正说着,火折子突然“噗”地一声熄灭,墓室陷入一片漆黑。卫凛立刻拔刀戒备,却听墓道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灯笼的光晕逐渐逼近。
“不好,有人来了!”卫凛低喝一声,护着萧璟退到棺椁旁。
萧璟迅速将书信揣入怀中,重新点亮火折子。火光中,只见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手举火把涌入墓室,为首之人面色阴鸷,腰间挂着一块与玄玉令牌相似的玉佩,却刻着“北狄使臣”的字样。
“景王殿下,果然在这里。”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太傅墓里的东西,可不是您该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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