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砂砾,如锋利的刀鞘刮过萧璟的玄色锦袍。他勒停战马时,胯下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的白气在凛冽的北风中瞬间消散。身后的官道蜿蜒如蛇,隐没在枯黄的草原尽头,而前方不足三里处,便是北境最负盛名的通漠货栈——本该是驼铃不绝、胡汉商云集的枢纽之地,此刻却被冲天的浓烟笼罩,焦糊味顺着风势弥漫开来,刺得人鼻腔发紧。
“王爷,不对劲。” 副将林砚催马赶上,声音压得极低,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按线人传回的消息,这通漠货栈是北境官员与胡商私下交易的暗点,先皇后的手书本该在这里转交,怎么会……”
萧璟未接话,深邃的眼眸紧锁着那片浓烟。他自幼在北境军营长大,深知这货栈的底细。通漠货栈背靠阴山余脉,前接草原要道,明面上做着皮毛、茶叶的生意,实则是各方势力传递消息、转运禁物的隐秘据点。三天前,禁军副统领深夜叩响景王府门,那份带着宫闱寒气的密报还在他袖中发烫——先皇后苏氏生前亲笔写下的北狄通敌手书,并未如传闻中那般被先帝销毁,而是在宫变之夜被心腹送出,最终的落脚点,便是这北境货栈。
那手书里藏着的,是足以撼动朝局的惊天秘密。先皇后出身将门,却在十年前的北狄入侵战中被指通敌,先帝震怒之下废黜后位,苏氏满门流放,而那场战役最终以大靖折损三万将士告终。此事一直是萧璟心中的疑团,苏氏与他母亲情同姐妹,他不信这位素有贤名的皇后会通敌叛国。如今手书现世,便是揭开真相的唯一契机。
“先去看看。” 萧璟沉声吩咐,双腿轻夹马腹,率先朝着货栈疾驰而去。玄色身影如一道闪电划破苍茫天色,林砚紧随其后,两队亲卫默契地散开,呈扇形包抄过去,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越靠近货栈,焦糊味便越发浓烈。原本错落有致的土坯房已化为断壁残垣,梁柱被烧得焦黑,有的还在冒着袅袅青烟,断裂的椽子斜插在灰烬中,像是狰狞的兽爪。地面上的灰烬足有半尺厚,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声响,偶尔能看到未烧尽的丝绸碎片和焦黑的木头,依稀能辨认出这里曾经的繁盛。
“王爷,火势应该刚灭不久。” 林砚蹲下身,用佩刀拨开一块烧得扭曲的铁板,底下的灰烬还带着余温,“看这燃烧的痕迹,不像是意外失火,倒像是……人为纵火,而且是有预谋地销毁证据。”
萧璟颔首,目光扫过四周。货栈的门窗都被烧毁,墙体坍塌的角度十分规整,显然是有人先清空了易燃物,再从多个角落同时点火,目的就是让火势蔓延得更快、更彻底。他缓步走在废墟中,玄色锦袍的下摆拖过灰烬,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指尖拂过一面残存的土墙,墙面上还能看到烟熏的黑痕,触摸之处,冰凉的土坯下藏着未散的热气。
“仔细搜查,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许放过。” 萧璟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亲卫们立刻分散开来,用兵器拨开灰烬,仔细翻查着每一处角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朔风依旧呼啸,却始终听不到亲卫们发现线索的禀报。林砚脸色凝重地走来:“王爷,除了一些烧毁的货物残骸,什么都没找到。手书……恐怕已经被烧了。”
萧璟没有说话,眉头拧得更紧。他不信对方会如此干净利落。能在宫变之夜将手书送出宫,又辗转送到北境,这股势力必然周密谨慎,他们纵火销毁证据,却未必能将所有痕迹都抹去。他想起林砚方才说的话,人为纵火往往会有疏漏,就像十年前那场掩盖真相的宫变,终究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他弯腰蹲下,目光落在脚下的灰烬中。这里的灰烬比其他地方更厚,似乎被人刻意翻动过。萧璟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灰烬,指尖触到一块坚硬的物体。他心中一动,示意身边的亲卫退开,亲自用双手慢慢清理起来。
灰烬之下,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木牌的边缘已经被烧焦,表面的木纹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依旧能看清上面雕刻的图案。萧璟将木牌拿起,轻轻吹掉上面的灰烬,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夹杂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木牌的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狼头双目圆睁,獠牙外露,鬃毛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噬而来。狼头的下方,刻着两个扭曲的胡文,正是北狄王庭的专属印记。
“北狄王庭的印记?” 林砚凑上前来,看清木牌上的图案后瞳孔骤缩,“难道是北狄人抢了手书,然后纵火灭迹?可他们为什么要留下这个木牌?”
萧璟摩挲着木牌上的狼头,指尖能感受到雕刻的纹路,力道深沉,绝非寻常匠人所能刻出。北狄王庭的印记素来隐秘,只有王室成员和核心将领才能持有带有这种印记的信物。这木牌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不是抢,是交易。” 萧璟沉声道,目光深邃,“有人将手书交给了北狄人,交易完成后,北狄人纵火销毁证据,而这木牌,要么是交易时遗落的,要么……是故意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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