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凹一凸，一凸一凹。
每一下行进的路如此精准，就如同在进行「丈量」。
——是的，丈量。苏兰岚，乔河…乃至于此时此刻无数爬行在大雨中一中的人蠖全都在丈量自己的，「痛苦」。
数不尽的苍白面庞无一例外挂着笑容。这是他们寻求所谓“永恒幸福”时的笑容。
云放没有说话，他站在路边，看一只又一只人蠖以恐怖姿态歪歪扭扭或爬上天台、或附在墙面。
他想起过去在村里草丛间见着的“吊死鬼”。他看见人蠖行进造成的庞大泪痕将一中各平面层层覆盖。
还需要更多地思索么？
不，没必要了。
逼迫人自杀，化为蠖，在自杀空间中避人耳目地来回丈量自己这一生的痛苦……一切已经很明晰，这是叠加污染的手段。
就像文小宁父母关系圈众人的反复再忆，细微污染也可叠出恐怖势头。
一中的污染亦是在利用某个群体进行叠加与累积，而「自杀」的制造者选择的是这群被逼死的学生。
他们死得无声无息，为了逃避现世一切苦难毅然决然赴死，在死后依旧被迫吞咽绝望。
哪怕没有「自杀」，苏兰岚的死也会被学校在一小时内收拾到如同未曾发生，就像那些消失的监控画面一般。
当然，这里爬行着的学生们没有成功死亡，鬼需要他们来提供对这片区域「势」的污染值便不得不只是控制着，直到需要他们灵魂灵异力量时才会出手掐断一只只人蠖脖颈。
雨幕笼罩，万事万物在昏沉夜色里显得朦胧，树、虫、人，所有事物都似乎由一块一块的笔触构成。
在这个完全独立、不能被外界观测的地方，人蠖们拖着笨重身体在自己切切实实感受到过绝望的地方不断来回丈量。
这是高效运转的工厂运输间，行进的路线是一条条循环的流水线。
雨如天花板上的灰，将线路上的商品们砸得斑驳。
……
两小时后，云放在全校范围找到了七个试图自杀的人。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是被潜藏的蠖催出死志后在入睡时进入到这片空间的。自杀行为被打断后他们的身影便会从这里消失。
他全程没有说话，神色平静。
心里蔓延开的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云放说不清楚，更多的或许是悲哀。只是他如今体验过太多这样的情绪，比起被情绪裹挟，必须想办法了却一切。
他无法去阻止这些卖力爬行的虫的行动，这涉及到两只鬼交织的污染规则，很难触动。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杀死它们，而它们所能造成的污染会在这一瞬终止。
可那就代表现实里浑浑噩噩的污染者们会跟着死亡。
这些污染者是还有救的，封存众鬼、把这片空间摧毁后将他们送到由大夏众多净化类序列拥有者组成的特殊医院之中进行治疗，迟早有一天能康复出院。
所以他不打算动手。
关键是要在避免更多人自杀的同时想办法摧毁自杀空间，终结一切。
“不能让向锦那小子摸鱼了，下次阻止别人自杀的活得他干。”
实际上，进到这之中后云放感觉比起九州剑，借运更适合拿来阻止人自杀。
就像在蓝穆酒店找鬼那样直接问序列就行。问未知的鬼的位置需要较多运值且失败率高，这边情况就要简单许多。
云放到处跳跃用剑气扫荡探测的效率必然是比不过直截了当问借运的。
何况人蠖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在自杀空间里它们的任务是丈量，云放几次试探下来虫子们连拖人进精神空间的举动都没有。
如此想着，他心念一动。
与此同时，现实中对铺向锦昏昏欲睡间突然一个激灵，龇了龇牙。手上醒灵钟槌盘旋的剑气猛地这么一刺差点让他大叫出来。
“这么早？”看了眼手机，虽疑惑为什么现在就要他把人弄醒，他还是老老实实一槌敲去。
交流清楚情况后二人让烛龙那边向各自班主任请了一天假，第二天选了个无人的空宿舍，云放再度将意识沉向自杀空间。
向锦也不例外，这次护法的人换成了沈黎修。
被抓到学校内打工的沈黎修揉了揉头发，坐在桌前翻看这次事件的报告。
事件的推进有些误打误撞，比如云放恰好进到了一个污染链很完善的蠖的精神空间，不过一切总算是明晰起来。
尤其是云放最新发现的情况：
自杀空间里一切事物的构成带着特殊笔触。身处其间人会不自觉感到异常，可是因为本身也成了异世界一部分无法把那种感受描述出来。
被醒灵钟槌唤醒后云放立即反应过来。
是油画。
“油画，构成的异空间，拥有类似域的权柄——可用以进行污染势的操作。雾烬之人貌似潜藏了起来，被我们盯着他没法回收自杀鬼。”
“渭文一中……”
瞥了眼阳台外茂密枝叶，沈黎修目露思索。
油画，很容易让人联系到最近海城那边一只通过远行之人蔓延力量的鬼。
那只鬼的能力猜测中的确拥有空间位移，只不过类似「集神」的分身，需要坐标才能实现力量的迁移。
按理来说让江言词去处理这只鬼最方便，可适逢岚州那边有了新进展，渭文的事就交给了其他人。
当然，沈黎修不认为仅仅是这个原因。
他看了眼考官系统。
界面赫然陈列着本次参加考核之人的排名。云放的位次极其靠后，他微薄的分数全靠在精神空间处理那些记忆里的「怪物」获得。
据沈黎修所知，本次参加试炼的考生里有好几个堪称天才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将榜单前十悉数占据。
“真是奇怪的小子。正常奔着考试来的人见这边扑朔迷离就直接跑路了……还有这向家这位也是。”
沈黎修如此想着，看了看熟睡的向锦跟云放，片刻后无奈一叹。
该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和向锦那考官是本次摸鱼最厉害的考官了，别的考官跟着考生四处跑记录评估所封厉鬼的等级，而他天天都能闲得在外面随便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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