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云雾漫进院子时,玄阳道人正坐在青石板上,看铁柱用清水磨那把被赵武削坏的开山斧。少年的胳膊上还带着打斗时留下的擦伤,磨斧的动作却稳得很,水声哗哗,像在数着什么。
“铁拳帮的副帮主,是‘铁臂’孙奎。”玄阳道人忽然开口,手里转着三枚铜钱,“此人一手‘裂石掌’练了三十年,据说能徒手捏碎青砖。他那干儿子赵武,虽不成器,却最得他疼惜。”
铁柱磨斧的手顿了顿,水花溅在他手背上:“师父,是我惹了祸。”
“祸不是你惹的。”玄阳道人把铜钱收进袖中,起身走到铁匠棚,看着里面堆着的铁器——有没来得及卖掉的锄头,有刚打好的铁钳,还有铁柱夜里偷偷练手的小铁剑。“是这世道,容不得老实人好好过日子。”
他拿起一把断了刃的镰刀,指尖拂过缺口:“你学符三月,画‘清心符’能让沸水凉透,画‘大力符’能举千斤石,可遇着真刀真枪,还是得靠这身力气硬拼。知道为什么吗?”
铁柱摇头。
“因为你的符是符,力是力,各走各的道。”玄阳道人将镰刀扔进火炉,“就像这铁,没烧透就锤,只会越打越脆。符是气,铁是骨,气入骨髓,才能刚柔相济。”
炉火“腾”地窜起,映得老道的脸忽明忽暗:“从今日起,别只在黄纸上学符了。试着把符画在铁器上。”
铁柱愣住了:“把符画在铁上?”黄纸轻薄,笔尖能顺势走,铁是硬的,墨怎么挂得住?
“不是用墨。”玄阳道人从墙角拖出个陶罐,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粉末,“这是朱砂混了玄铁矿砂,再加了些晨露调的,能渗进铁里。你打铁时,等铁坯烧到发白,就用这朱砂笔在上面画符,再趁热锤打,让符纹跟铁水融在一起。”
他指着火炉里的镰刀:“比如这把,你若在上面画‘锐金符’,再淬火时,刃口能利过宝刀;若画‘固土符’,寻常刀剑就削不动它。”
铁柱听得眼睛发亮,不等老道说完,就往火炉里添了柴。他想起赵武那把剑削坏他铁器时的嚣张,若是自己的铁上有符,怎会落得那般境地?
第一回试,他选了块打锄头的铁坯。烧到发白时,铁坯红得像块炭火,他捏着朱砂笔凑过去,刚要下笔,手背就被烤得钻心疼,手一抖,朱砂在铁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砰!”一锤下去,圈被砸得稀烂,铁坯上只留下个暗红色的疤。
“急什么。”玄阳道人递给他块湿布,“气沉不下去,笔就稳不了。你画符时心里想的是‘快’,打锤时想的是‘硬’,两股劲拧不到一处,符纹怎么能融进铁里?”
铁柱按师父说的,先练“定气”。他坐在火炉前,盯着跳动的火苗,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汗水浸透了衣衫,眼里只剩那团火的起落。再画时,手果然稳了些,在烧红的铁坯上画“锐金符”的符纹,虽还有些抖,却总算画出了个完整的轮廓。
可锤一打,新的问题又来了——符纹太浅,经不起敲打,三锤下去就被铁水盖住,跟没画一样。
“得让符纹往铁里‘钻’。”玄阳道人拿过他的朱砂笔,在铁坯上重画,笔尖竟微微用力,在灼热的铁上刻出浅浅的痕,“画的时候,要想着把气顺着笔尖送进铁里,就像你抡锤时,力气要沉到脚底。”
铁柱学了十几天,废铁堆成了小山。有时朱砂调得太稀,画上去就化了;有时铁坯烧得不够透,符纹嵌不进去;最糟的一次,他太专注,忘了铁坯烫手,一把抓住,手心立刻起了个燎泡,疼得他直咧嘴。
玄阳道人看在眼里,却没多说。只是夜里铁柱打坐时,会悄悄在他手边放一碗消肿的草药,药香混着山里的雾气,清清凉凉的。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后的清晨。
铁柱打一把小铁钉,忽然想起师父说的“固土符”——这符能让物件跟泥土贴得紧实,若是画在铁钉上,是不是能钉得更深?
他把铁坯烧到发白,这次没急着下笔,先闭眼打坐片刻,等心口的气顺了,才拿起朱砂笔。笔尖落在铁上时,他想着“钻”,想着“沉”,手腕微微用力,符纹一笔呵成,像条红色的小蛇,盘在铁钉的坯料上。
锤落时,他特意收了三分力,让铁水慢慢裹住符纹。一锤,两锤,三锤……符纹不仅没消失,反而随着敲打,渐渐隐进铁里,只在表面留下淡淡的红痕。
淬火时,怪事发生了——冷水浇在铁钉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冒白汽,反而“滋滋”地响,水面浮起一层金色的细沫,像撒了把碎星子。
“成了?”铁柱捏着那枚铁钉,手心的燎泡还在疼,心里却像揣了团火。
他跑到院角的青石前,举起铁钉,用锤子轻轻一敲。
“噗!”
铁钉竟像扎进豆腐似的,整个没入坚硬的青石里,只留下个细小的钉帽!
“师父!师父!”铁柱喊着冲进屋,玄阳道人正对着窗外出神,闻言转过头,看见他手里的铁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再试试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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