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紧闭的窗棂缝隙间,毫无征兆地,渗入了一缕极其纯净、与室内沉闷气息格格不入的清风。
紧接着,一点温润的白光,如同冬夜初雪,又似晨曦微露,自那缝隙中轻盈飘入。那是一只纸鹤。
它通体洁白,不染尘埃,折叠得精致绝伦,每一处折角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韵律与道意。它并非死物,双翼在空气中极其轻微地、富有生命节律地颤动着,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却让空间微微荡漾的柔和光晕。它飞行的轨迹看似随意,却暗合某种天地至理,悄无声息地避开了静室内外所有警戒符阵与修士的神识感应,仿佛它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维度。
纸鹤翩跹,绕着静室缓缓飞了一圈,最终,悬停在铁柱榻前。它微微低头,仿佛在审视着这位气息奄奄的国师,那以灵光点就的“眼睛”部位,竟流露出一丝拟人化的悲悯与温和。
随后,纸鹤轻轻展开喙部,吐出一物。
那是一个不过拇指大小、以明黄色云锦织就的锦囊,锦囊表面隐约有云纹流动,不似凡间织造。锦囊飘落,无声无息地停在铁柱枕边。
完成了使命,纸鹤周身灵光骤然大放,璀璨却不刺眼。光芒中,它的形态渐渐虚化,最终化作无数乳白色的光点,如星河消散,彻底融入周遭空气,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那锦囊,和室内残留的一缕极其淡薄、却让灵魂感到莫名安宁的清气,证明着方才的神异。
锦囊的出现,似乎触动了铁柱沉寂的神魂。他浓密如霜雪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那涣散眸子的,是枕边那一抹温暖的明黄。锦囊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仅仅看着它,铁柱就觉得脑海中翻腾的混乱碎片似乎平息了少许。
是谁?能穿透镇妖司重重禁制,将东西直接送到他枕边?这纸鹤……这等手段,闻所未闻,近乎仙迹!
他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枯瘦颤抖的右手,指尖微颤着,触向锦囊。
触碰的刹那,一股温和醇厚、仿佛初春暖阳般的暖流,自指尖迅速蔓延,顺着手臂经络,流向四肢百骸,更有一丝直抵他冰冷空洞的识海!那暖流所过之处,冰冷的躯体似乎找回了一丝温度,干涸的经脉得到了细微的滋润,更重要的是,神魂中那令人疯狂的混沌与撕裂感,竟被这暖流稍稍抚平,让他获得了片刻难得的、相对清晰的清明!
铁柱心中剧震,这锦囊本身,就是一件滋养神魂的异宝!
他强撑着,用颤抖的手指,无比艰难地,解开了锦囊那看似简单、实则暗含玄妙禁制的系带。
锦囊口微微张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小块玉石。
玉仅指甲盖大小,形状浑然天成,未经雕琢,通体呈现一种温润如羊脂、又似凝聚月华的乳白色,玉质纯净无瑕。玉心深处,一点碧色光晕缓缓流转,如同活物,散发出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宁静下来的气息。而在玉石表面,天然生成(或者说,是以大神通烙印)着一个极其复杂微缩、铁柱从未见过、却一眼就觉得奥妙无穷的立体符箓!那符纹仿佛与玉石本身生长在一起,浑然一体,正持续散发着稳固魂魄、滋养灵性的柔和波动。
“安魂补魄……至宝……”铁柱干裂的嘴唇翕动,气若游丝。仅仅将玉石握在掌心,那股温润滋养之力就更加强烈,让他昏沉的神智又清醒了几分,记忆的碎片似乎也稳定了些许。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石捧在掌心,如同捧着最后的希望。然后,他看向锦囊内部。
囊底似乎空无一物。但当他凝神注视时,一点金光自囊底悄然浮现,飘然而出,悬于空中,迅速展开——竟是由纯粹金色光晕凝结而成的数行文字!
字迹古拙苍劲,笔划间隐有风雷龙虎之象,却又透着一种返璞归真的宁静致远。它们并非书写于任何载体,而是凭空存在,由精纯到不可思议的神念直接显化!
铁柱努力凝聚涣散的目光,一字一字地读去:
“铁柱吾徒:”
“安魂塔成,苍生得佑,汝舍魂镇怨,仁心勇魄,天地可鉴。然割魂之损,甚于道消,汝今之苦,为师尽知。”
“此玉乃‘太初养魂玉’胚心一丝所化,内蕴‘固本培元神纹’,可暂稳汝残魂,润泽道基,缓解痛楚。然缺失之魂,终难补全,此玉亦非根治之法。”
“锦囊夹层,存有《符箓真诀》下卷‘外符补缺篇’与‘心印流转章’神念烙印。汝魂虽残,然志未灭,道心犹存。可参悟此中‘以器载意’、‘借物通神’之法,或可另辟蹊径,重续道途。前路漫漫,凶险未卜,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望汝持心正念,参玄悟妙,自寻解脱困厄之门。”
“玉中纹,可为钥。阅后即散,勿示于人。”
“师,玄阳,字。”
文字至此终结,在铁柱读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所有金字如同阳光下的朝露,点点金光飘散,湮灭于无形,连半分神念残留都未曾留下,彰显着施术者修为之通玄、心思之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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