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门外传来老陈小心翼翼的声音,“冷锋大人回来了,在偏厅等您。”
张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情绪都已敛去。
“让他进来。”
门开,一个身形瘦削、穿着灰色劲装的男子走进来。他约莫四十岁,面容冷峻如刀削,左眼有一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旧疤,让那张脸平添几分戾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那不是人手,而是一只机关巧手,五指由精钢打造,关节处有细微的符文流转。
冷锋,镇妖司三大巡察使之一,擅追踪,精暗杀,心狠手辣。王铁柱曾经评价他:“好用,但要时刻防着反噬。”
“卑职参见司主。”冷锋抱拳,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坐。”张迁在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冷锋没坐,依旧站着:“黑木山的任务,为什么撤?”
直截了当。
张迁也不绕弯子:“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还是司主的意思?”冷锋那只独眼盯着张迁,“王铁柱逃进黑木山已经二十三天,我的人已经摸清了三个进山的隘口,最多再给我十天,就能把他揪出来。”
“然后呢?”张迁问,“杀了他?”
“圣旨上说,王铁柱意图不轨,按律当诛。”冷锋的语气毫无波澜,“卑职只是执行皇命。”
张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冷锋,你跟了王铁柱多少年?”
“十年。”
“十年。”张迁点点头,“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逃吗?”
冷锋沉默片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卑职只知奉旨行事。”
“好一个奉旨行事。”张迁笑了,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那我告诉你,从今天起,关于王铁柱的一切,都由我亲自处理。你的人全部撤回,所有线索、情报,移交到我这里。这是命令。”
冷锋那只独眼微微眯起。
空气凝固了几息。
“司主是要保他?”冷锋缓缓问。
“我是要查清楚。”张迎直视他,“王铁柱在镇妖司十二年,经手的案子不下三百件,接触的妖邪、秘术、禁忌,数不胜数。陛下突然下旨抓他,总要有个说法。而这个说法,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陛下的话,就是最终的说法。”
“那是在朝堂上。”张迁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案卷,“在镇妖司,我们要看证据。王铁柱究竟有没有暗结妖邪,有没有意图不轨,需要查实。查实之前,他就还是镇妖司的前司主,是我们的同僚。”
他转身,将案卷扔在桌上。
“这是三年前‘血婴案’的完整卷宗,你参与过,应该清楚。当时王铁柱为了追查那个老妖,动用了司里三件禁器,折了七个兄弟。如果他要反,那时候就可以反——京郊大营的守将是他旧部,巡防营的统领欠他一条命,他甚至不需要勾结妖邪,只需要点个头,这京城就能翻过来。”
冷锋看着那本案卷,没说话。
“但他没有。”张迁走回桌后,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因为他相信,这世上有些规矩不能破,有些底线不能越。我信了他十二年,现在突然说他勾结妖邪……冷锋,你信吗?”
长久的沉默。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嘶哑难听。
冷锋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些:“司主,有些事,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要王铁柱死。”
“我知道。”张迁重新坐下,“所以我才要亲自接手。死,也要死个明白。不能稀里糊涂地,就让一个为国为民十二年的功臣,背上叛国的污名,死在南疆的深山老林里,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他顿了顿,看着冷锋:
“你是镇妖司的老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冷锋那只独眼里的锐光,终于稍稍软化。
他缓缓抱拳:“卑职……明白。”
“明白就好。”张迁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那是司主令牌,正面刻“镇妖”,背面刻“敕令”,边缘有龙纹缠绕,“黑木山那边,我会亲自安排。你的人撤回来后,去盯另一件事。”
“请司主吩咐。”
“查一个人。”张迁压低声音,“陛下身边,最近是不是多了一个穿白衣、戴帷帽的人?查他的来历,查他什么时候出现的,查他和王铁柱的案子有没有关联。”
冷锋瞳孔微缩:“陛下身边的人……这不合规矩。”
“那就偷偷查。”张迁将令牌推到他面前,“用你最擅长的方式,不要留下痕迹。有任何发现,直接报我,不要经过第二个人。”
冷锋盯着那枚令牌,许久,伸手接过。
“卑职领命。”
他转身要走,到门口时,又停住。
“司主。”冷锋没有回头,“如果……如果最后查出来,王铁柱真的有问题呢?”
张迁沉默。
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过窗棂。
“那我会亲手杀了他。”张迁说,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以镇妖司司主的身份,以他曾经副手的名义,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也给他一个清白的名声——该是他的罪,他担;不该是他的脏水,一滴也不能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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