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敲鼓,只是静静地看着。木屋里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以及一种越来越明显的、仿佛源自大地的低沉嗡鸣——陈锋能分辨出,那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地脉能量,正随着女萨满的呼吸,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波动着,与外面西伯利亚冻原深处传来的某种浩瀚脉动,遥相呼应。
终于,女萨满开口了,声音依旧嘶哑,但似乎流畅了一些,用的竟然是带着浓重口音的俄语,夹杂着一些零星的、音译的汉语词汇:
“你……是那盏灯。”
陈锋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同样用俄语回应(基地的紧急语言培训此刻派上了用场):“你可以叫我陈锋。你是乌莉娅?”
女萨满——乌莉娅,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长期生活在苦寒之地的僵硬感。“我,来自贝加尔湖西岸,鄂温克人的一个小氏族。我是我们这一代,唯一还能‘听见’祖灵和大地之灵完整声音的萨满。”她的俄语很古老,用词和语法都带有浓重的部族色彩。
“欢迎你,乌莉娅萨满。你远道而来,带来了什么信息?”陈锋问道,同时谨慎地维持着心灯的平和照耀,既释放出自身的气息让对方感知,又不带任何攻击性或压迫感。
乌莉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然后,她用一种吟唱般的语调,缓缓说道:
“三个月前,贝加尔湖的‘水之灵’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湖面上出现了不该在夏季出现的冰裂,裂痕的图案,像一只巨大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湖底的淤泥里,涌出黑色的、带着硫磺味的气泡。湖里的生灵,有的疯狂,有的死亡,有的……变异。”
“氏族里最年长的祖灵,在梦境中向我展示:在遥远的南方,有一盏新的‘灯火’被点燃。这灯火的光,穿过厚厚的冻土和漫长的黑夜,被‘大地之母’感觉到了,也通过大地之母的脉络,被贝加尔湖感应到了。祖灵说,这灯火,与很久很久以前,一场席卷整个北方冻原的巨大灾难降临前,天空中最后一次出现的‘温暖星辰’,有相似的‘味道’。那场灾难,让许多强大的祖灵陷入沉睡,让许多部族消失,也留下了……‘约定’。”
“约定?”陈锋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乌莉娅那双野兽般的竖瞳,紧紧盯着陈锋:“祖灵的记忆很破碎。但‘约定’的核心是:当来自东方的、承载着‘守护’与‘延续’意志的灯火再次亮起时,冻原的守护者们应当予以回应,并警告持灯者——危险,不仅仅来自天空和海洋,也来自大地之下。那些在古老灾难中被埋葬、被遗忘、被冻结的‘旧日伤痕’,正在被不该触碰它们的手指,试图撬开。”
她的描述,与迦尔基关于恒河、与圣殿骑士关于全球多节点的警告,惊人地吻合。而且,她提到了“大地之下”和“旧日伤痕”,这似乎指向了更深层的地理或超自然结构。
“你说贝加尔湖出现了‘眼睛’一样的裂痕?”陈锋追问,“还有什么具体的征兆吗?”
乌莉娅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回忆起了某些可怕的景象。“不只是裂痕。在月圆之夜,当月光照在那些裂痕上时,我们氏族里有三个最勇敢的猎人,声称他们看到了……倒影。不是天空的倒影,也不是湖底景象的倒影,而是……一片燃烧的、混乱的、布满巨大骸骨和扭曲建筑的……‘下方世界’。他们在看到倒影的瞬间就疯了,一直在胡言乱语,说什么‘门在松动’、‘守卫在衰弱’、‘饥渴的眼睛在向上看’……我用尽了所有安抚祖灵和净化秽气的办法,也只能让他们暂时平静,无法根除疯狂。”
燃烧的混乱世界、巨大骸骨、扭曲建筑、饥渴的眼睛……这些意象,让陈锋瞬间联想到了“外神”和“源海之眼”的相关描述!贝加尔湖,这个世界最深的淡水湖,其湖底地质结构异常复杂,难道也隐藏着某个与“源海”相连的薄弱点,或者说……“旧日伤痕”?
“所以,你来找这盏‘灯’,是为了警告?还是为了寻求帮助?”陈锋看着她。
“都是。”乌莉娅的回答很直接,“警告持灯者,危险无处不在,大地之下的阴影同样在蠢动。也寻求帮助……我的力量,在湖底那股日益增强的邪异力量面前,太微弱了。我试图沟通更古老的、沉睡在永久冻土层下的‘巨灵’,但它们要么没有回应,要么回应中充满了狂躁和痛苦。我需要……更强大的‘光’,来照亮前路,安抚祖灵,也……验证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乌莉娅缓缓坐直了身体,第一次,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属于“人”的、强烈的探究欲和决断:“祖灵破碎的记忆中,除了‘约定’,还提到了‘共鸣’。如果东方的灯火,与冻原古老的‘守护之灵’能够产生真正的、深度的‘共鸣’,或许能够唤醒一部分沉睡的力量,加固‘伤痕’,甚至……找到当年那场灾难的更多真相,找到应对当前危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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