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大厅的沉默被“深蓝”合成音打破前的几十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林溪依旧靠着陆衍的手臂,残留的痛楚和那“光点”濒临崩解的意象在她脑海中灼烧。陆衍的目光则盯在屏幕上那两行信息上,仿佛要将每一个字符都刻进意识深处。
“‘深蓝’,汇报林溪当前状况。”陆衍的声音率先响起,沉稳依旧,但紧握林溪肩膀的手指泄露了不易察觉的紧绷。
“侵入信号已完全清除。林溪女士神经系统受到短暂冲击,耦合通道表层有轻微‘协议辐射’残留,但‘内在锚点’稳固,未发现结构性损伤。建议三小时深度休息及神经舒缓治疗。”
“我没事。”林溪深吸一口气,试图站直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关键是……我们收到了什么,还有……‘她’付出了什么代价。”
屏幕上,“G-7 | Core-Beta-Mu | 相位偏移: -0.0007 | 稳定性: 临界”和“锚点……已偏移……寻找……反向……”两行字冰冷地悬挂着,像一份用痛苦和毁灭书写的密码信。
“代价可能是彻底的湮灭,或者更糟。”陆衍的声音极冷,目光转向那行关于“相位偏移”和“稳定性”的报告,“但她传递了信息。系统对她的‘处理’失败了,甚至可能因为她的抵抗或我们之前应答的干扰,让那个漏洞提前进入了危险的不稳定状态。”
“从‘微小异步’到‘临界’……”林溪低声重复,“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原本可能在数百年后才产生影响的‘逻辑癌变’,现在就像一个被提前拔掉安全栓、内部压力急剧升高的高压锅。”“深蓝”接过话头,解释道,“‘临界’状态在复杂系统动力学中,代表系统处于秩序与混沌的边界,对外界扰动极其敏感。任何微小的、不恰当的刺激,都可能直接导致系统局部崩溃,也就是‘引爆’。但反过来……”
陆衍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反过来,如果施加的扰动足够精准、时机恰好,也有可能将系统从‘临界’点,推向另一个新的、我们期望的稳定状态——那个所谓的‘反向锚点’。”
“引导它,而不是引爆它?”林溪理解了,心跳加速,“利用它的不稳定,给它一个‘方向’,让它按照我们的意愿去‘跃迁’?”
“理论上可行,但实操难度和风险,比直接引爆炸弹高出一个数量级。”陆衍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复杂的系统模型界面,“我们需要知道‘反向锚点’在哪里,是什么性质,如何施加‘引导扰动’,以及如何确保在引导过程中不被‘星图’的阻尼机制或‘牧羊人’的干预摧毁。最重要的是——”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林溪:“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将‘引导扰动’精准送达,并能与那个处于‘临界’混乱中的漏洞,甚至可能还与‘她’残留的意识产生协同的‘通道’和‘操作员’。溪溪,目前来看,只有你和‘基石’的耦合状态,可能满足这个条件。”
空气再次凝滞。林溪感到喉咙发干。这意味着,如果决定行动,她将不仅仅是接收者或观察者,而是要主动将意识作为导管和武器,深入一个处于爆炸边缘的敌方核心系统,去执行一项成功率渺茫、失败即意味着意识湮灭或更严重后果的任务。
“我们……有选择吗?”她问,声音很轻,却不是退缩。
陆衍沉默地调出了另一份报告,是“锚链”关于校园近期“环境调谐”和“意识引导”事件频率与强度的统计图表。曲线呈指数级上升,触目惊心。
“根据‘锚链’最保守的推演,最多两个月,‘牧羊人’的系统就能在校园内完成基础‘信息现实茧房’的铺设。届时,我们所有基于传统信息网络的监控和反击手段将基本失效,他们可以更肆无忌惮地进行大规模意识实验,而我们,连安全撤离都可能成问题。”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被动防守,慢性死亡。”
他又指向屏幕上那两行来自深渊的信息:“而这里,有一个可能瘫痪‘星图’七分之一核心枢纽的机会。风险极高,但收益也可能是决定性的。更重要的是,‘她’用自己可能彻底消散的代价,递出了这把钥匙的胚子。我们接,还是不接?”
不是选择,是抉择。是在慢性窒息与高风险赌博之间的抉择。
林溪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那根连接冰冷结构与黑暗虚空的“数据线”,闪过那个明灭闪烁、死死咬在线上、传递出最后信息的“光点”。痛苦,绝望,但那份传递信息、寻求改变、甚至可能是在绝望中向敌人发起反击的坚韧意志,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她睁开眼,看向陆衍:“告诉我计划。”
没有犹豫,没有矫情。陆衍在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属于哲学系少女的沉静,以及在这沉静之下,已然淬炼成钢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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