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碎金，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斜斜地落在床沿。沈清辞坐着的姿势已经僵了大半宿，石青色的衣袍下摆被晨光染成浅黄，后颈的肌肉酸得像被勒住的弦——他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了整夜。
床上传来轻微的响动，林晚星翻了个身，睫毛颤了颤，像要醒了。沈清辞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绷紧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她。昨夜她睡得极沉，眉头再没蹙过，唇角那点浅淡的笑意，像沾了晨露的花，看得他心头软了又软，竟忘了时辰，也忘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忌讳。
“唔……”林晚星低低地哼了一声，彻底睁开眼。晨光落在她眼底，像盛了两捧碎光，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看清床边坐着的人，嘴角的笑意漫开来，带着点刚醒的慵懒，“沈太医……坐了一夜？”
沈清辞这才回过神，猛地想站起身，却因为坐得太久，膝盖一麻，竟踉跄了一下，手忙脚乱中，指尖不小心碰在了林晚星露在被外的手腕上。
温热的触感像电流窜过，两人都顿住了。
林晚星的手腕细腻，带着刚睡醒的暖；沈清辞的指尖微凉，还残留着昨夜按穴位的薄茧。这触碰比昨夜的“按眉心”更直接，更让人心慌。沈清辞的耳尖“腾”地红透了，像被晨光燎过的纸，连耳根都泛着热。
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有些狼狈，袖摆扫过床沿的合欢花布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淡香漫了开来。
“我、我……”沈清辞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准备好的“路过”“送药”的借口，此刻全堵在了喉咙口。他看着林晚星带笑的眼，那眼里的戏谑像面镜子，照得他无处遁形——显然，她看出了他的慌乱。
情急之下，他目光一扫，落在林晚星的手腕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硬声道：“你……你昨夜睡不安稳，恐是气血未平，我、我再观观脉象。”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生硬。哪有大清早突然要观脉的？更何况，他方才抽手的慌张，早已暴露了真实心绪。
林晚星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指尖，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软得像棉花：“沈太医是想观脉，还是……怕了？”
“胡、胡言乱语！”沈清辞的脸更红了，却还是强撑着太医的架子，从药箱里摸出脉枕，往床沿一放，语气硬邦邦的，“伸手。”
林晚星憋着笑，依言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她的手腕纤细，腕骨浅浅凸起，晨光下泛着玉似的光。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方才那一下触碰的余温还在，烫得他指尖发颤。
“沈太医？”林晚星挑眉，故意动了动手腕。
沈清辞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指尖轻轻按了上去。指腹下的脉搏跳得稳而有力，像春潮拍岸，一下下撞在他的心上。他本该专注地感受脉象的浮沉虚实，可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她脸上瞟——她的唇角还带着笑，眼底的光比晨光还亮，看得他心湖乱成一团。
“如何？”林晚星轻声问，气息拂过他的手背，带着点痒。
沈清辞猛地回神，慌忙收回手，胡乱道：“脉、脉象平稳，气血……气血已顺，无碍了。”他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脉枕，却把药箱的锁扣碰得“哐当”响，“我、我太医院还有事，先走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到，石青色的衣袍下摆扫过掉在地上的合欢花布包，带起一阵淡香，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沈太医！”林晚星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沈清辞猛地停住脚步，背对着她，耳尖红得滴血，声音发紧：“还、还有事？”
“多谢你。”林晚星的声音带着笑意，软得像春风，“昨夜……睡得很好。”
沈清辞的脊背僵了僵，没回头，只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字，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廊下的晨光里，他的背影慌得像只被惊飞的鸟。
屋里的林晚星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捡起地上的合欢花布包，凑到鼻尖轻嗅。淡香混着他留下的清冷药味，像个藏不住的秘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微凉，和他慌乱的心跳。
这沈太医，嘴上说着“观脉象”，心里的慌张却藏都藏不住。
而沈清辞走出老远，才扶着墙停下，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耳尖，脑子里全是林晚星带笑的眼，和她手腕的温。那句“再观脉象”的借口，现在想来，拙劣得可笑。
可不知为何，那点慌乱里，竟还藏着点说不清的甜，像合欢花的香，漫在晨光里，久久不散。
有些心思，终究是瞒不住了。哪怕用“观脉象”这样生硬的借口遮掩，也挡不住那从指尖传到心底的，越来越清晰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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