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神木最近有点不对劲。
不是枯了,也不是病了,而是——它开始落叶了。
不是秋天那种金黄飘落,而是青翠的叶子,整片整片地掉,像无声的叹息。
一天清晨,小满扫院子,发现树下积了厚厚一层,叶脉清晰,却毫无生气。
“奇怪,”她捡起一片,“这才初夏,不该落叶啊。”
青鸾来看过,说树没病;
阿莱用仪器测过,说地脉正常;
连墨衍都拄拐围着树转了三圈,只摇头:“它在……说话,但我们听不懂。”
没人当回事。
槐市人早已习惯把扶桑树当作背景——孩子们在树下跳房子,老人在树荫下下棋,流浪猫在树根打盹。
它只是棵树,一棵很大的树。
可落叶越来越多。
三天后,常在巷的石板路上铺满了青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像低语。
老张扫糖炉前的叶子,发现叶柄处有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的。
“树在往外吐东西?”他嘀咕。
转机来自豆豆。
那天她爬树掏鸟窝(其实是帮一只摔伤的小麻雀回家),在树杈深处摸到一个硬物——
是个木瘤,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刻着模糊的纹路。
她带下来给小满看。
小满一碰,木瘤忽然发热,接着——
整棵扶桑树的叶子,同时轻轻颤动。
风不大,可叶浪如潮,从树顶涌向树根,再漫向全城。
那一刻,槐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老张的糖勺悬在半空;
青鸾的药杵停在石臼上;
陈岩的雪铲插在雪里;
莫离的匕首收进鞘中。
他们听见了——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沉入心底的震动,像心跳,又像呼唤。
“树在说话。”小满喃喃。
当晚,议事堂点灯。
小满把木瘤放在桌上,众人围看。
阿莱用放大镜观察纹路,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刻的……是自然长成的!”
纹路细看,竟是无数微小的“我在”二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像年轮,又像记忆。
“它把所有说过‘我在’的人,都记在了身体里。”墨衍声音颤抖,“扶桑不是树,是守拙的活史书。”
可为什么现在落叶?
为什么木瘤会脱落?
小满翻出共修院残卷,找到一段几乎被虫蛀掉的记载:
“扶桑承万愿,岁久不堪负。若人心自守,可释其重;若仍赖其证,则木裂人散。”
“意思是……”老张皱眉,“树替我们记了太多‘我在’,现在扛不住了?”
“不全是。”小满摇头,“它是在问:你们还需要我替你们记住吗?”
全场寂静。
人们忽然意识到:
柳婆走时,她的锦融入了树;
守拙灯灭时,光归于树;
百工泉枯时,水脉系于树;
甚至天工阁来时,树都默默承受了数据抽取的痛。
扶桑神木,一直是槐市的沉默容器——装下所有誓言、眼泪、欢笑、遗忘。
可现在,它累了。
它想放下。
第二天,槐市做了个决定。
没有仪式,没有公告,只有行动。
老张熬糖,不再刻意勾“我在”光纹,只做孩子喜欢的形状;
青鸾配药,不再等病人说“安”,主动问“今天好些了吗”;
陈岩巡逻,不再打卡留痕,只确保每户窗灯亮着;
莫离劈柴,不再想“是否守拙”,只想着“够不够用”。
而最特别的是孩子们。
豆豆组织“还愿行动”——
让每个人写一张小纸条,内容不是“我在”,而是:
“谢谢昨天帮我捡书。”
“粥很好喝。”
“你的猫真可爱。”
“路清干净了,辛苦了。”
然后,把纸条系在扶桑树最低的枝条上。
“树替我们记了‘我在’,”豆豆对围观的大人说,“现在,我们替它记‘你在’。”
纸条越来越多,随风轻摆,像一场温柔的雨。
而奇迹发生了。
第三天清晨,扶桑树停止落叶。
第四天,新芽从旧枝冒出,嫩绿如初。
第五天,那颗木瘤在小满手中化作飞灰,随风散入树冠。
而在树根处,多了一圈浅浅的凹痕——
不是人为凿的,是树自己“长”出来的,
形状像一只手,轻轻托着一颗心。
【如释重负】
【获得:无证自守(可令守拙之力彻底脱离外部见证,于无求无证中自然圆满)】
从此,扶桑神木不再是“守拙象征”。
它就是一棵树——
春天开花,夏天遮阴,秋天落叶,冬天静立。
孩子们依然在树下玩,老人依然在树下棋,猫依然在树根睡。
但槐市人知道,
真正的守拙,已经从树里回到了人心里。
老张偶尔抬头看树,会笑:“你歇着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
青鸾采露,不再取树下的水,只用百工泉——“你的任务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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