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撤三步，掌心紫气未散。那黑雾自地缝中涌出，带着腐朽之味，所触草木瞬间枯黄，岩石表面浮起细密裂纹。我能感觉到它在干扰体内道则的流转，虽不剧烈，却如细针扎入经脉，令人不适。
这污染是活的，且刚刚生成不久。
我没有再靠近石碑，而是缓缓压低身形，借匿形九转之术贴地滑行，避开黑雾扩散的主路。右手指尖划过泥土，一缕紫气渗入大地，顺着地脉流向追踪源头。三息之后，我察觉到地下有微弱回流——污染并非自然滋生，而是从某个点被主动释放出来。
前方空地中央，黑袍人仍立于莽牛尸体旁。
那头巨兽体型如山，皮骨坚逾精铁，寻常大罗金仙出手也难留下致命伤。可它脖颈处的贯穿伤口整齐无比，像是被某种规则之力直接抹去生机。此人一击毙命，实力不可小觑。
更让我警惕的是他的站姿。双脚分立，与地面裂痕构成放射状纹路，隐隐形成一座残阵。那些裂痕深处，符文若隐若现，流转着晦暗光芒。这不是随意踩踏的结果，而是刻意为之的仪式布局。
他在封印什么？还是在召唤？
我收回神识，不再贸然深入探查。此时风向突变，黑雾开始向四周蔓延，已覆盖空地近三分之一。若继续滞留，势必消耗本源抵御侵蚀。我左手按住玉佩空间，黑龙杖沉寂其中，但能感应到它对这股毁灭气息的排斥反应。
就是现在。
我引动黑龙杖内封存的那一丝玄冥道则，将其注入脚下一寸土地。寒气瞬间扩散，冻结了黑雾前行的趋势。雾流撞上冰层，发出轻微嘶响，如同活物挣扎。这一瞬的停滞足够我行动。
身形化作一道紫影，斜掠十丈，跃上一棵千丈古木顶端。树干粗壮，表皮布满岁月刻痕，枝叶遮天蔽日。我伏身于主干分叉处，将紫霄道则收敛至极致，模拟成雷云残留的气息，融入天象波动之中。
居高临下，视野豁然开阔。
空地四围林影晃动，数道庞大身影陆续出现。一头独角青鹿自北侧缓步走出，口吐寒霜，双目泛蓝，蹄下积雪凝而不化；一只三尾赤狐从东面林间跃出，周身缠绕风刃，每走一步，落叶皆被切割成碎末；西南方传来沉重脚步声，一只背负龟甲的巨猿手持石锤现身，怒视黑袍人方向，低吼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它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外围徘徊，彼此间隔一定距离，形成半包围之势。我能感受到它们之间的共鸣——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警觉与愤怒。
坤土巨兕乃此地守护兽王，其死必引众兽躁动。若有人趁机以精血为引，操控仪式，便可篡夺山林主权。古籍有载，此类仪式一旦完成，整片原始山林的天地规则都将被扭曲，沦为施术者的傀儡领域。
黑袍人缓缓抬头。
尽管面容藏于兜帽之下，但我清楚感觉到，他的目光锁定了我所在方位。匿形术已被破除，或许是阵法感应，或许是那缕紫气暴露了痕迹。
他不动，我不动。
风穿过林梢，带起一阵低频嗡鸣，像是某种古老咒言在空气中震荡。远处更多奇兽被惊动，林影深处传来踏地之声，显然不止眼前这几头存在。
就在这时，他举起长枪。
枪尖滴落的血并未落地，而是悬浮空中，缓缓凝聚成一枚暗红符文。那符号扭曲如蛇，边缘泛着幽光，正是毁灭道则的具现化标志。仪式即将完成。
我悄然取出一片紫霞草叶，这是之前采摘时留存的一小部分。指力轻揉，叶片化为粉末，随风撒出。生命灵气随之扩散，微调我自身气息频率，使其在奇兽感知中不再具备威胁性。
独角青鹿鼻翼微动，朝我这边望了一眼，眼神中的敌意略有减退。三尾赤狐耳朵抖了抖，风刃略微偏转，不再指向我的方向。巨猿依旧握锤低吼，但未再向前一步。
它们仍在犹豫。
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若等那符文彻底成型，不仅山林规则会被吞噬，我也将陷入被动。眼下三方对峙，谁先动手，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我右手已握住黑龙杖，寒渊玄冥道则在杖体内流转，随时可激发。左手指尖再次渗出紫气，这一次不是为了隐藏，而是准备切断地脉中的污染源头。
只要能打断仪式节点，哪怕只是一瞬，也能让整个阵法出现破绽。
黑袍人双手合握长枪，那枚血符缓缓下沉，朝着莽牛尸体胸口的位置落去。一旦嵌入，兽王精魂便会被强行抽取，成为仪式的祭品核心。
不能再等。
我正欲催动紫霄道则，忽然察觉脚下古木剧烈震动。树干内部传来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紧接着，整片山林的大地同时震颤，所有奇兽齐齐抬头，望向森林深处。
一股远比毁灭道则更加古老的威压，自地底深处升起。
那不是属于洪荒的气息。
更像是……混沌遗留。
黑袍人动作一顿，首次显出迟疑。他缓缓转头，望向震源方向。就连悬浮的血符也停止下落，在空中微微摇晃。
我紧握黑龙杖，紫霄道则在经脉中奔涌。这一刻，所有对峙都被打破。新的存在正在逼近，它的脚步尚未显现，但压迫感已笼罩整片山林。
巨猿仰天咆哮，三尾赤狐周身风刃暴涨，独角青鹿角尖凝结出冰晶长矛。所有奇兽不再围绕黑袍人，而是调转方向，面向森林深处，摆出防御姿态。
他们怕的不是他。
是即将到来的东西。
我伏在古木高处，视线穿透层层枝叶，望向震源。一道模糊轮廓正从林海尽头缓缓走来。每一步落下，大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树木自动向两侧倾倒，仿佛为它让出通路。
它还未现身，但我知道——
那是真正的奇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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