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青心里正暗自庆幸，以为自己那套“熬夜赶工”的说辞成功地把迟到的火引到了“功劳”上。他盘算着，胡强最多再骂两句“下次注意”也就该翻篇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胡强一听到“方案”两个字，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非但没有缓和，反而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再次抡起巴掌，更加用力地拍在桌子上，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
“方案？！你他妈还有脸跟我提方案？！”胡强猛地站起身，肥胖的身体因愤怒而前倾，几乎要隔着桌子怼到李岘青脸上，唾沫星子四溅：
“就因为你写的那堆狗屁不通的破玩意儿！老陈早上兴冲冲拿去给客户看，结果呢？客户当场就掀了桌子！订单黄了！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李岘青彻底懵了，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啊胡总……”他下意识地辩解，声音都有些发干，“那方案…那方案老陈他事先看过啊，他说没问题，还…还说这单要是成了，算我大功一件，要给我分奖金……”
他为了那个方案熬了两个通宵，查了多少资料，修改了多少遍细节，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方案的质量绝对过硬！怎么可能就捅出这么大篓子？
见李岘青不仅不立刻“认罪伏法”，居然还敢出声辩解，胡强的怒火如同被劈头盖脸浇下了一桶汽油，轰地一下爆燃起来！
“不是你的问题？！”
他咆哮着，声音震得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肥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李岘青的鼻尖，“那难不成是老陈的问题？是客户故意找茬？还是老子我故意跟你过不去，啊？！”
李岘青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苍白无力。在老板绝对的权威和盛怒之下，任何道理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无力地垂下目光，却又缓缓抬起，越过胡强因愤怒而扭曲涨红的脸，开始陷入思考，但是确实自己写的方案拿去给老陈确认，是没有问题的呀。
李岘青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极其苦涩的弧度，心中一片冰凉，该不会老陈报价高了？还是客户被竞争对手挖墙脚了？
好家伙……这口飞来的黑锅，真是又大又圆，结结实实扣他头上了。
待胡强如同狂风暴雨般发泄完毕，办公室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李岘青垂着眼，自始至终没再多说一个字。他知道，任何辩白在此刻都只会引来更恶毒的羞辱和更严厉的惩罚。
“哼！”胡强冷哼一声。
他仿佛做出了莫大的恩赐，“罚你三个月绩效工资！还有，你去年的年终奖和累计的加班费，全部充公，用来赔付公司这次损失！”
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油光锃亮的秃头。
李岘青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堵，一股郁气几乎要冲出来。他的基本工资只有天府市最低标准——1830元。其余部分，胡强为了少缴社保，全都划成了“绩效工资”。这一下，等于直接断了他未来三个月的大部分收入！
更荒谬的是，这次项目失败，责任根本不全在他。谈成了，承诺的奖金一分没有；谈崩了，却要把他过去一年的血汗钱全扣光！
“胡强，我艹你大爷的…” 他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着，脸上却只能维持着麻木。
然而，胡强的贪婪远未停止。他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补充道：
“对了！还有你今天上午迟到这么久，毫无组织纪律性！按旷工一天处理！”
李岘青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只剩下彻底的生无可恋。胡强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干，最好能让他白打工，永远做这头沉默的牛马。
“还杵在这儿干嘛？！没事干了吗？滚出去！” 胡强见他不动，又是一声怒吼。
这吼声如同鞭子抽在李岘青身上，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无力反抗的他，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慢慢地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外走去。
门在身后关上。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冰凉绝望的念头：
“这下真的完蛋了……”
未来三个月，拿着不到两千的底薪，别说付房租和吃饭，就连分期还着的助学贷款，恐怕都彻底还不上了。
他重重地跌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身体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无力地靠着椅背，仰头盯着天花板上单调的格栅灯管。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冰冷的问题在反复回荡：拿着这不到两千的底薪，接下来的三个月，要怎么才活得下去？
就在他被绝望无声吞噬时，一个故作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小李啊，这单子黄了也别太往心里去嘛，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
销售经理老陈，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俯下身，压低了声音，脸上堆着虚伪的同情，“我可是在老胡那儿给你说了不少好话呢！放心，下次，下次一定给你争取个大奖金！”
李岘青连头都懒得转，只是极其缓慢地撇过眼珠，冷冷地瞥了老陈一眼。他喉咙发紧，一句话也不想问，更不想再听任何关于“单子是怎么丢的”解释。他怕自己一开口，压抑的怒火会彻底失控。
老陈见他毫无反应，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故作亲昵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那副毫无真心、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假笑丝毫未变，随即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李岘青缓缓闭上眼。老陈那副没心没肺的虚伪嘴脸，几乎让他印证了那个最坏的猜测，八成是这家伙收了竞争对手的好处，亲手把快到手的订单给搅黄了。
全公司谁不知道老板胡强抠门刻薄，克扣奖金是常事？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让他来背这口又黑又沉的大锅？
“人善……就活该被人当驴骑吗？”李岘青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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