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传送门，除去那看了三年早已快看吐的白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深绿色沙发。
“先坐吧，等我把手上这点事情忙完。”
碧落柔和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循声望去，她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坐在收拾整齐的桌前，对着只显示背景桌面的屏幕愣愣发呆。
月煌当然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在发愣，而是动用某种权限对除自己之外的人做出限制，让其无法看到她正在干什么罢了。
随意应了一声，他挑了张沙发坐下，感受着阔别三年的舒适体验，心中却生不起半点波澜。
这些年发生变化的不仅只有楚煜。
三年牢狱，1095天的漫长时间里，除了消遣和钻研武道，他将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自省上。
从自己记忆诞生的初始，到藏剑山庄学武的四个春夏秋冬，再到设局离开山庄闯入江湖，一路上趟过荆棘、挥洒鲜血，最终被道长送入游戏世界，成了管理员手下棋子。
其实满打满算，这段经历持续时间并不算长，前后连半年都不到。
但细细回忆下来，却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错觉。
于是每个睡前的灰暗中，杂乱过往的细微细节，都会在紧闭的双眼前重演，伴随着情绪延展，或激荡或尴尬，反复折磨迟迟无法入睡的神经。
有很多次他都被自己做过的蠢事困扰，羞愧难当地陷入失眠。
当然，回忆起自己的光辉时刻，他也会兴奋地跳下床手舞足蹈一番，仗着身处囚室无人旁观，倒是做过不少幼稚动作。
就像荀子曾说的，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时间久了，有些不曾被人传授的处世道理，逐渐在反复的自我剖析中化作思绪，填补到心底缺憾之处，最终融为一片沉稳。
瞥了眼还在呆坐的碧落，月煌很干脆地闭上眼，默默梳理体内的真气。
悟通阴阳调和之道的时候，他的境界就挣脱了桎梏，步入所谓的大宗师境。
随着突破，原本宽如湖海的丹田反而向内收缩起来，逼迫粘稠的真气变得更为凝实，已有化为液体的模样。
到了这一阶段，他发现真气总量已经无法再通过正常的修炼提升，只有不断将真气压缩为液体，才能为新的气息入体留出空间。
循环往复，直到真气液填满周身经脉，方能称得上圆满。
如果没有外力协助，靠自己一点点压缩真气，这个过程会极为漫长，一切顺利的话可能都要耗费几十年。
若是中间受了伤，或者心绪不宁失了耐性，搞不好上百年都无法更进一步。
当然，凭借特殊的身份来历，如果游戏版本更新了，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跨过这难熬的水磨功夫。
不过月煌对此并不抱以希望，他总觉得，经历过这三年磨炼后，自己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搞不好再也无法被游戏所影响。
他甚至怀疑，三年里钻研道门武学，兼顾审视自我、明心见性，说不定已经从背景设定上跨过了凡人与仙人的隔断，正式步入修仙路途。
听起来是件极好的事情，但一想到自己被关了三年，最终目的应该是增添和道长战斗时的胜算，他眉头就不由得紧锁到一起。
“难道只有仙人，才能对付得了道长......”
月煌不清楚这种事情换成数据层面应该如何表述，他只知道这背后一定藏着天大的麻烦。
如此一边梳理真气一边暗中思索，过了不知多久，耳边终于传来碧落如释重负的松气声。
睁开眼睛看去，绿发女人正靠在椅子上，长长伸了个懒腰。
“忙完了？”月煌轻声发问。
“嗯。”
碧落起身稍作舒展，迈着轻盈的脚步，在一阵“哒哒哒”的脆响中走了过来。
月煌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下移，言语中充满了意外：“你的鞋......竟然补完了？”
由于诞生于一幅没有完成的画作之中，碧落脚上的高跟鞋缺失了鞋跟，此前更是掺入杀毒软件的权限，成了一双模样怪异的平底鞋。
为了避免某人的痴呆目光，三年前她就想办法将它隐藏了起来，长期以赤足示人。
却是没想到三年后，她竟然想办法把鞋跟补了回来，而且月煌从这双鞋上感受不到丝毫渴望的欲念，想来她也对那些权限进行了一些修改。
优雅地俯身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斜着并起被高跟鞋拉伸出纤细弧度的双腿，碧落微笑点头，看起来颇为得意。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费尽心思弄来的电脑，亏得有它，我才能补足自己的缺陷，方便去做一些筹划许久的事情。”
她随意地说着，像是故意展示一般，顺手从虚空中掏出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杯。
这次，杯子里终于有水了。
不过月煌却从那杯子上，察觉到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直勾勾观察了半天，他试探着问：“这是你的......武器？”
碧落抬起杯子抿了一口，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是的，设计我的那位画师，不知是从哪搞的灵感，弄了个坚硬无比的无底水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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