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村老宅深处,那间被用作客厅的厢房内,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而怪异。房间宽敞,陈设古朴,但因长年累月接待阴魂鬼客,即便白日里也点着长明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了香烛、陈旧木料以及一丝极淡阴气的特殊味道。寻常人置身于此,难免会感到脊背发凉,心生寒意。
谢明远、安小雅与万长庚三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安坐其中,神色如常。然而,对于初次踏入此地的钱穆儿而言,这种感觉却极为不适。她坐在一张硬木雕花椅上,只觉得周身凉飕飕的,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窥视,让她坐立不安,心口一阵阵发紧,有种想要立刻逃离此地的冲动。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目光不安地扫过房间四角摇曳的灯影。
万长庚将钱穆儿的局促看在眼里,却并未点破。他端起桌上温热的、用玉佩灵液泡制的香茗,轻轻呷了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平和地开口道:“钱姑娘,昨日传音相约,言明给你一个见到谢明远,并当面问清楚当年之事的机会。如今,人你已见到,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我相信,明远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话语,将钱穆儿的注意力从周遭阴森的环境拉回到了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悸动,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谢明远。然而,这一看,却让她的心再次狠狠一揪。
只见谢明远安然坐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面容依旧是她记忆中那般温润俊朗。可是,在他身边,紧挨着他坐着的,却是另一个女子——安小雅。谢明远的一只手,甚至很自然地放在安小雅的手背上,两人之间流露出的那种无需言语的亲密与默契,刺痛了钱穆儿的眼睛。
曾几何时,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钱穆儿。他们也曾这般并肩而坐,赏花论剑,畅谈未来。那时的明远师兄,眼中只有她的倒影,温柔缱绻。而如今,一切都变了。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庞,看向她的眼神,却充满了陌生、疏离,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困惑。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心中五味杂陈,酸楚难言。
她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埋藏心底两年、日夜煎熬她的问题:“明远师兄……我……我只想知道,两年前,你究竟是如何失踪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忘了我?”最后一句,几乎带着哭腔。
谢明远迎着她充满痛苦和期盼的目光,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但眼神依旧清澈而坦诚,没有丝毫闪躲。他沉吟片刻,字斟句酌,缓慢而清晰地开口说道:“钱姑娘,首先,我无法确定,我是否就是你口中那位‘明远师兄’。在我的认知里,我是谢家的谢明远,这一点毋庸置疑。看到你,我确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我的记忆深处,却搜寻不到关于你的任何清晰的画面和过往。”
他的话语平静,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再次扎进钱穆儿的心窝,让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谢明远没有停顿,继续讲述,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那段模糊而痛苦的回忆中:“关于两年前……我记得的并不多。只依稀记得,我似乎是被人从背后偷袭……那力量很大,很突然。我被打落悬崖,之后便失去了知觉,陷入漫长的黑暗。”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挣扎:“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失去了很多记忆。关于家族,关于过往的许多人、许多事,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完全空白。”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异常坚定和温柔,他侧过头,深深地望进安小雅清澈的眼眸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和真实感:“但是,很奇怪,在我醒来后混乱破碎的记忆里,有一个名字,一个身影,却异常清晰,仿佛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那就是小雅。我记得,无论多么艰难,无论相隔多远,我都一定要找到她,守护她。这份感觉,是我醒来后唯一确定无疑的事情。”
他的话语真挚而深情,安小雅回望着他,眼中满是感动和依恋,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外人难以介入的温暖气场,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钱穆儿。她看着眼前这对璧人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听着谢明远那番关于“唯一确定”的告白,只觉得心如刀绞,万念俱灰。两行清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她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万长庚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孽缘。他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钱姑娘,我以人格担保,谢明远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他确实因重伤而失去了大部分记忆。或许……你们过去确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但如今,情形你也看到了,他记忆已失,前尘尽忘。如果你愿意,或许可以给他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等待,或许有一天,他的记忆能够恢复,届时,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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