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姐姐这一待,就是半个月。
虎虎再也没敢在店门口露过面!
连那条街都好像绕开了走。
英子像一株失了水分的植物,肉眼可见地、迅速地消瘦下去。
脸上那点鲜活气儿没了,眼神常常是空的,盯着某个地方,半天不转动一下。
给她递剪刀,她要愣一愣才伸手去接;客人说话,她也常常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她不再主动提起虎虎,但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软塌塌的,做事也慢了,常常做着做着就停下来发呆。
我们看着心疼,围着她想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可张开嘴,又觉得所有的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
那个泼辣爽利、风风火火的英子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安静得让人心慌的躯壳。
最致命的一击,在一个闷热的午后猝不及防地来了。
虎虎的妈妈,那个我们只闻其名、从未打过照面的妇人,亲自找到了店里。
她个子不高,衣着体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带着钩子,锐利地扫过店内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英子苍白的脸上。
没有客套,没有迂回,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冰锥子一样砸下来:
“姑娘,话我今天就撂这儿。
离开我儿子。
你们俩,绝对没可能。
“我们老马家,不可能让你进这个门。”
没有商量的余地,甚至没有多看英子瞬间血色尽失的脸一眼,说完,她转身就走了,背影挺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门帘晃动的余波还没停歇,英子就像被那几句话,彻底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晃动的门帘,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刚才那个还勉强能活动的“木偶娃娃”,现在连最后一点,牵线的力气似乎都被斩断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
我们围上去,扶着她坐下。
她的手冰凉。
过了很久,她才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里惊醒,茫然地转动眼珠,看看我,又看看豆豆。
声音轻得像耳语,反复地、执拗地问同一个问题,仿佛想从我们这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霞子,豆豆……你们说……我和虎虎……真的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真的……一点都没有可能了吗?”
她问得那么认真,那么绝望,眼睛里满是破碎的、不肯死心的光。
我们张着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任何出于好心的、现实的分析,此刻对她来说都可能是更残忍的刀。
店里安静得可怕,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却照不进这片陡然降临的、冰冷的绝望里。
其实私下里,我和豆豆悄悄议论过。
有一回打扫完卫生,趁着英子去后边倒水,我压低声音对豆豆说:“我怎么觉着……虎虎的心,没英子姐那么实。
这事儿闹起来,他躲得倒干净。”
豆豆正在清理推子,闻言手一顿,飞快地瞥了眼屋后方,把声音压得比我还低,几乎只剩气声:“也就你敢这么想……”
“我也觉得……是。”
但这话可千万别说出去,尤其不能让英子听见!
“她现在……听不得这个。”
我点点头,心里那点模糊的疑虑,被豆豆的话坐实了些,心跟着也更沉了。
看着英子端着水杯、眼神空茫地走出来的样子,所有未尽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各自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话,只是午后阳光下迅速蒸发的一缕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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