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的教堂内，光线并不明亮，只有几缕微弱的光从侧窗高处狭窄的彩色玻璃挤进来。细小的尘埃就在这一片光线下浮动。
空气凝滞，弥漫着一股过于浓郁的松香气味。
一道人影快步走过，打乱这些飞舞的尘埃。
“啊！”
*
雨眠找到第一位牧师的时候，见到他正跪在神像前，身体前倾，头颅向后仰，几乎紧贴着自己的脊背。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僵硬地仰望着高悬在阴影中的巨大十字架。他胸口全是暗红色的血液，那里前不久应该插入了一个匕首。
雨眠不太理解为什么是这样的姿势，打量一圈后感叹：“哎呀，来晚了。”
她叹了口气，随手推倒那个跪着死亡的倒霉蛋，接着去寻找下一个人。
此后接连三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每个人都是虔诚的跪姿，眼睛注视的方向一定有一个十字架。
这一致的作案手法，就差告诉其他人，这些都是我的杰作了。
究竟是谁在搞鬼？怎么能如此自负且猖狂？
雨眠没见过那些幽灵的灵魂，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让她有些恼怒。
她不再仅仅依靠速度。恶魔的感知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穿透冰冷的石壁，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每一丝异常的波动。
追踪着那股气息，她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城市边缘一座最为古老、也最为偏僻的修道院祈祷堂外。
这里的氛围相比前面几个教堂完全不同，并不严肃，附近还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祈祷堂有一个忙碌的女人进进出出，打扫着院子内的枯叶。
祈祷堂的橡木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看起来岁月静好。
但雨眠闻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雨眠的心沉了沉。
她悄无声息地推开门，闪身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呼吸。
祈祷堂的中央，第四位白发苍苍的老牧师，正保持着诡异又虔诚的跪姿，身体前倾，头颅扭曲的仰望着十字架。而一把沾满暗红血迹的匕首，正插在他的胸口。
但这一次，凶手并未离开。
就在那具新鲜出炉的尸体旁边，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背后一对黑色的翅膀微微颤抖。他低着头，并没有着急拔出匕首，而是专注地看着祭坛上摊开的那本厚重的圣经。
骨节分明、沾染着未干涸暗红血迹的手，正轻轻放在那摊开的书页上。指尖沾着血，正缓慢诵读里面的颂词。
雨眠缓缓开口：“塞……缪尔？”
那个身影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
雨眠清晰的看到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雨眠：“你在做什么？”
“不，这不是你看起来的那样，请听我解释。”塞缪尔语无伦次的说完这句话后又沉默了。
半晌，他才接下一句。
“好吧，如你所见，我杀了他。”
雨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实话！塞缪尔！”
塞缪尔给的解释就是吻住她的唇。
在这种充满血腥味的房间莫名其妙的接吻，真是该死的……浪漫。
如果不是门外的女人，突然过来，恐怕这个吻还能再持久一些。
她带着塞缪尔离开犯罪现场，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山坡上。
女人应该是发现了牧师的死亡，祈祷堂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哈哈哈！”雨眠捧腹大笑。
塞缪尔：……
“为什么笑？”
雨眠：“好神奇，我之前从来不敢想你还会露出这种表情。干了坏事，心虚又后悔。”
塞缪尔摇摇头：“这并不好笑，”他语气有些严肃，“我并没有后悔，准确来说是愧疚，他可以不用死的。
杀前面几个，我还能骗自己他们都是坏人反正都会下地狱，可这一位不一样。他是可以去天堂的，都是我的错。
你不应该这样，雨眠·洛佩兹，你应该指责我，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我还能好受一些。”
塞缪尔翅膀上的血还没擦干净，风一吹，带着点凉意。
雨眠收起脸上的笑意：“你是在杀那些精灵不是吗，这些人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他们注定活不过今晚。你应该对我解释的是你为什么压制住了你体内那些躁动的家伙。难道和我睡一觉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塞缪尔又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一些，雨眠也并没有催她，而是放松自己的身体让尾巴随风摆动。
“我见过光明神了。”他艰难的开口，“他让我将功赎罪。”
雨眠想起来，应该是她关他禁闭的第一晚，那些老鼠一样的动静。
“你有什么错？光明神让你们杀死精灵，才导致了这一切，你是受害者，他应该亲自解决你身上的这些臭虫，然后恢复你的天使身份！什么将功赎罪，你为什么要替他赎罪？”
塞缪尔捂住她的嘴：“不可乱说。”
雨眠：“唔唔……该死！”
看出来塞缪尔实在心情不佳，雨眠劝他先回去休息一下，剩下的她来。
但是塞缪尔拒绝了：“光明神给我了特定的匕首，只有我才可以杀死这些精灵。你去只会造成无辜者死亡。”
雨眠动了动耳朵：只有这个匕首可以？
“那好，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做。”
她到时候把匕首偷了来杀人不就好了？
按理说塞缪尔平常能很轻易的看出她这些小心思。可能是连续的杀戮让他内心备受谴责，包括他也还想再和雨眠多待一段时间。这次他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太累了。
天使的责任感和道德感无时无刻不在谴责他。
几乎是一躺到床上他就睡着了，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怎么这么容易就中招了？上次就是这么被迷晕了，怎么还不长记性。”雨眠叹口气，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如果恶魔能有机会见到光明神，她一定要亲自问候他，就算打不过，也要骂他一顿。
雨眠气势汹汹的脑补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却忘了自己身为恶魔实际上连撒旦都没见过，对于两位神明来说，她只是一粒尘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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