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再次吱吱呀呀地上路,我特意留了个心眼,果然发现雷聪那家伙刻意放缓了马速,与押解吴鹏的两个解差并行了一段。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那架势,分明是在询问吴鹏的状况。
这一幕让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嘉靖老板这盘棋下得可真够深的。又是廷杖又是流放,现在又派锦衣卫暗中关照?
这是要把吴鹏当一把藏在袖中的匕首,随时准备给严党来一下?还是想看看我李清风会怎么对待这个政敌——是趁机报复,还是以德报怨?
嗐,想那么多干什么?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老板的心思要能猜透,我早升官发财了。
不对,确实是升官发财了,可是升官升到了贵州,发财了吧,钱都没在我手里,我把叔父资助钱都交给了婉贞,呜呜呜,我还是大明穷官啊!
前路漫漫,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七十里。这马车颠得我屁股都快裂成八瓣了,这还只是直隶境内呢!下一个驿站是涿州涿鹿驿,离我名义上的老家真定府不远。说来惭愧,穿越过来这么久,我一次都没回去过。官身不自由啊!
再说了,这还没到贵州呢,就这路况,等到了那瘴疠之地,我还不得散架?不知道婉贞此刻在做什么,老周有没有帮我照顾好她,王石一家怎么样了……
就在我天马行空地吐槽这该死的大明公务员生活时,外头突然闹腾起来了。
吴鹏那倔驴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解差耍赖:走不动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两个解差气得跳脚:我们都还没喊累,你一个囚犯倒先耍起横来了?
吴鹏伸出戴着枷锁的手,声音嘶哑:你们看看我这模样!廷杖的伤还没好全,他冷冷地瞥了眼雷聪,还得谢谢雷大人在诏狱的特别关照,我现在浑身没一处不疼。横竖都是死,不如就死在这儿干净!
雷聪扬起马鞭,眼看就要抽下去,但那鞭子在空中顿了顿,终究没有落下。他调转马头来到我的车前,躬身问道:李大人,您看这……
我掀开车帘,看着地上那个狼狈却依旧梗着脖子的吴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吴大人有伤在身,何不解了刑具?这么多人看着,他还真能跑了不成?我故意提高音量,这样吧,我这马车里还算宽敞,一个人也闷得慌,不如让他上来歇歇脚。咱们也能走快些,免得耽误了行程。
雷聪明显愣了一下,这要求实在不合规矩。但他只犹豫了片刻,居然点头了:就依大人所言。
看来我猜得没错,嘉靖老板确实要保吴鹏的命。
当解差卸下吴鹏的刑具,把他扶上马车时,这家伙还一脸不情愿,好像我要害他似的。
马车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吴鹏别过头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意思很明显: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
本官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过看他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汗,却还强撑着坐得笔直的样子,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都这德行了,还惦记着你那士大夫的风骨呢?嘉靖老板的廷杖看来是白打了!
吴大人,我好心劝道,实在难受就趴会儿呗?这里又不是都察院,没人参你失仪。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我等读书人,礼教不可废!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一把将他按倒在软垫上。他显然没料到我手劲这么大,错愕地瞪着我——那当然,去年在大同可不是白练的。
被按倒后,他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居然就不动了。看吧,我就说人的身体永远比嘴诚实!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掀开他的外衣下摆,作势要处理他臀腿处的廷杖伤。吴鹏顿时如遭雷击,整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死死攥住衣襟,声音都变了调:李清风!你、你放肆!士可杀不可辱!这成何体统!
看着他这副羞愤欲绝、仿佛要被玷污的清白大闺女模样,我实在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恶趣味顿生:哈哈哈哈!吴大人,你脸红什么?大家都是男子,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把你怎么着了呢!
我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调侃道:你越是这样脸红,本官越是觉得有趣,这药还非上不可了!
就在我们拉扯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的外袍被扯开更大,露出了腰间一道狰狞的陈年箭伤,与那些紫红色的新杖痕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看什么看!他猛地想要扯回衣袍,却因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
我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脱口而出:这是......战场上的伤?
他突然沉默下来,方才那股宁死不屈的倔强仿佛被这道伤疤击碎。良久,他才哑声道:嘉靖二十九年,俺答犯边。那时下官还在兵部观政,随军出征,中了鞑子一记冷箭。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忍不住追问:那后来怎么到了都察院?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他内心的某个闸门。他激动起来,伤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因为看到太多......太多贪墨军饷、克扣粮草之事!那些边关将士在流血,朝中却有人在喝兵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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