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聪直挺挺倒下去的瞬间,我脑子“嗡”一声,那点晕船的矫情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和卫兵手忙脚乱地把这尊锦衣卫“杀神”抬到我船舱的床上。
乖乖,飞鱼服前襟那片深色洇湿,看得我头皮发麻。手忙脚乱撕开衣服,伤口露出来——万幸,刀刃偏了几分,没伤到要害!
我赶紧掏出傍身的“大明官场硬通货”——金疮药,对着伤口不要钱似的猛撒。药粉混着血迹,在昏暗摇曳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得,这下好了。晕船知府秒变实习郎中,专职护理这位锦衣卫大爷。至于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水匪,我先让卫兵们严加看管,一切等雷大人醒了发落。
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的辛辣、血的铁锈味以及江水特有的腥气,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直冲脑门。
看着那水匪头子,我心里直犯嘀咕:我和吴鹏,一个是被发配瘴疠之地的“背锅侠”,一个是流放千里的“犯官”,怎么看都是大明官场底层中的底层,怎么就成百姓眼里该千刀万剐的“狗官”了?这业务水平,不去天桥底下说书真是屈才了!
我蹲下身,从那水匪头子破烂的衣襟里,摸出了那封带着官造火漆的密信。冰凉的触感让我心神一凛。正犹豫是现在满足好奇心,还是等领导指示,一旁的吴鹏幽幽开口:“先别动。”他朝床上努努嘴,声音压得极低,“等雷大人醒了定夺。”
我瞬间蔫儿了。得,虽然名义上我的职位最高,可是谁让人家是皇帝心腹的心腹,我这四品知府在飞鱼服面前,自动降级为小跟班。这该死的官场秩序!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主要工作是指挥卫兵煎药,然后我一边对抗着船身摇晃,一边手抖着捏开雷聪的牙关把药灌进去,外加持续不断撒金疮药——这位爷居然在晚上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那股职业性的锐利就回来了,挣扎着要审讯水匪。我赶紧把那封密信递上。只见他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白,嘴唇紧抿,连呼吸都重了几分,跟见了鬼似的。
“雷大人,这密信……有何不妥?”我按捺不住好奇,凑上前问道。
雷聪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虚,眼神躲闪:“李大人,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我心里那个憋屈啊!亏我伺候你一天,转头就跟我说“知道得越少越好”?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比江上的浪还快!
我内心疯狂OS:“又来了!这帮搞特务工作的,就爱用这种话术拿捏人!上次这么说的是陆炳,上上次是黄锦,现在连你雷小旗也学会故弄玄虚了?要不是看你躺床上半死不活,本官非得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御史的刨根问底’!”
他大概看出了我脸上明晃晃的“不满”,挣扎着下床,一手死死按着伤口:“走,去问问那水匪,为何偏偏盯上我们这艘官船。”
他走到被绑着的水匪头子面前,对卫兵哑声下令:“泼醒。”
一桶冰冷的海水兜头盖脸泼下,那王衡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映入他眼帘的,正是雷聪那张俊俏却因失血而煞白、眼神锐利如刀的脸,以及那身象征皇权、可止小儿夜啼的飞鱼服。
雷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锦衣卫特有的冰冷威压,仿佛能渗入骨髓:“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锦衣卫的手段,你应该不想见识。实话实说,或许能饶你一命。”
那王衡瞬间不淡定了,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他身后那几个小喽啰更是抖如筛糠。
“姓名,受谁指使来截官船?”雷聪开门见山。
“小…小人王衡……”他带着哭腔,“是…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才来劫官船的啊……”
雷聪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牵动了伤口,眉头微皱,但气势不减:“活不下去?旁边商船肥得流油不去劫,偏偏来劫要命的官船?你的同伙都死了,没人来救你,想清楚再说!”
王衡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嚎道:“是鄢大人!是鄢懋卿鄢大人啊!他前些日子来征盐税,把总额从每年六十万两直接提到一百万两!我们实在拿不出来,走投无路…这才…这才不得已当了水匪……”
我一听,火气蹭就上来了,忍不住插嘴:“那鄢懋卿对不住你们,你们不去找他算账,跑来杀我和这位已经流放的吴御史是几个意思?”
王衡哭丧着脸,冤屈得仿佛他才是受害者:“鄢大人说…说是你们这些御史上了奏疏,撺掇皇上加征盐税,以备边军所用……兄弟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这才……”
“放屁!”我和吴鹏异口同声,气得浑身一哆嗦。这口从天而降的黑锅,简直比思州的瘴气还让人窒息!
吴鹏更是须发皆张,破口大骂:“蠢材!你不知道那鄢懋卿是谁的狗腿子吗?我就是因为弹劾他的主子严嵩,才落得如此下场!他贪得无度,听说连小便壶都是白银打的(史载:“鄢懋卿以文锦被厕床,白金饰溺器”),如今竟还敢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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