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聪肩头那支颤动的箭羽,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温热的血顺着飞鱼服的锦缎往下淌,滴在草原的泥土里,也砸在我的心上。
“雷聪!”我扶住他踉跄的身形,声音是自己都未料到的嘶哑。
他靠在我身上,因剧痛而抽搐,却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箭…来自…赵全卫队的…方向…他狗急跳墙了……”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风灌入肺腑,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惊慌。脑子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冷静。
赵全,你想玩脏的?老子陪你玩个大的!
“听着!”我猛地转头,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几名锦衣卫,“你,立刻带两人,以身体为界,给我圈住箭矢落点那片区域!划为‘大明使团禁区’,敢有蒙古人靠近三步之内,格杀勿论!保护好现场!”
“你,还有你,去找两根长矛和一块毡布,立刻做个担架!”
“其余人,高举龙旗、旌节!随我来!”
命令一道道发出,没有任何犹豫。我亲手和侍卫一起,极其小心地将雷聪挪到临时赶制的担架上。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却还试图挣扎。
“别动!”我按住他,扯下自己官袍的内衬,用力压在他不断渗血的伤口周围,“留着力气,看着老子怎么给你讨回这笔债!”
说完,我豁然转身,对抬着担架的侍卫沉声道:“走!去金顶大帐!”
我们这一行人,成了王庭深夜里最诡异的一道风景。前方是大明龙旗与使者旌节迎风猎猎,中间是担架上重伤昏迷、血染征袍的锦衣卫千户,而我,大明右佥都御史,官袍染血,面色如冰,大步走在最前。
沿途的蒙古卫兵想阻拦,被我一瞪,再看到那象征国格的旌旗和担架上的惨状,竟不由自主地让开了路。
直抵金顶大帐之外,我停下脚步,运气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传得极远:
“大汗!外臣李清风,特来辞行!”
帐内瞬间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惊疑的骚动。俺答汗浑厚的声音带着不悦传出:“李御史?深夜喧哗,所为何事?”
我昂首挺胸,字字如铁:“我天朝使者,奉旨和谈,一片赤诚!可死于国事,不可辱于小人之暗箭!今夜若非雷千户舍身相护,外臣已成箭下亡魂!
此非杀我李清风,实乃辱我大明国格!和谈之事,就此作罢!外臣即刻返京,如实奏明陛下!”
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俺答汗衣衫略显不整地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他身后,赵全、巴特尔以及一众被惊醒的部落首领纷纷探出头来,看到担架上血淋淋的雷聪和那支显眼的箭矢,无不色变。
“李御史,此话当真?”俺答汗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
“箭矢在此,伤者在侧,血迹未干!”我指着担架,悲愤交加,“大汗若不信,可即刻派人查验。
我使团驻地之外,刺客遗矢尚在!此箭,经我随行匠人辨认,其羽簇规制,绝非大明或寻常部族所有!”
我没有直接说出赵全的名字,但所有的线索,都像无形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他。
赵全立刻跳了出来,一脸冤屈:“大汗明鉴!此必是南蛮苦肉之计,自导自演,意在构陷于我,破坏和谈,请大汗切勿中了小人奸计。”
(我靠!倒打一耙!果然是汉奸本色。)
我冷笑一声,根本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是对着俺答汗,再次拱手:“是非曲直,苍天可鉴!外臣只问大汗,此事,草原管是不管?
这凶手,草原查是不查?若大汗觉得我大明使者的血可以白流,外臣无话可说,即刻便走。”
我把一个受害者的悲愤、一个使节的委屈、一个天朝官员的刚烈,演得淋漓尽致。压力,彻底给到了俺答汗。
他脸色变幻不定,看看我,又看看赵全,最终沉声道:“李御史稍安勿躁。此事,本汗定会给你,给大明皇帝一个交代!先将雷千户抬回去好生医治,一切待天明再议!”
他知道,今晚必须稳住我。
回到营地,随行的军医查看了雷聪的伤势,脸色难看地摇头:“大人,箭头入骨,创口太深,加之可能……可能沾染了不洁之物,已然引发高热。若天明前热不退,脓毒入血,只怕……华佗再世也难救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雷聪可以因公受伤,但绝不能死在这里!他若死了,我再有理也变成了逼死护卫,一切都会被动。
就在我心焦如焚之际,帐外传来通报:“大人,巴特尔王爷携一位老者求见!”
巴特尔带着一个身着明人服饰、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匆而入。“御史大人,”巴特尔低声道,“这位是苏合老先生,早年曾在京师大医院供职,因故流落草原,医术精湛,尤擅金创外伤。我特请他来为雷千户诊治。”
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呀!
我深深看了巴特尔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有劳王爷!有劳苏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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