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鹰的呼噜声在清晨第一缕惨白的天光透入山谷时,戛然而止。
他像一头警觉的雪豹,无声无息地从小窝棚里钻出来,身上已经穿戴整齐,那把古朴的骨弓挎在肩上。他没有生火,只是走到温泉边,掬起冰冷的泉水泼在脸上,搓了搓脸颊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然后开始默默整理他那套简单的行囊——几张鞣制好的兽皮,几捆结实的皮绳,一小袋粗盐和晒干的草药,还有几块昨晚我们见过的“指路石”。
我们也陆续醒来。窝棚里,葛艳的呼吸平稳悠长,虽然没有苏醒,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陈雯小心翼翼地给她换了最后一次温泉水敷腿,伤口的肿胀消退了少许,边缘开始有愈合的迹象,这让我们稍微松了口气。秦远山依旧沉睡,皮肤下那层暗红色纹路似乎被山谷的温暖和油灯的光芒压制住了,没有继续蔓延,但也未见消退。
“收拾东西。一刻钟后出发。”白鹰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声音比昨晚更加冷硬,仿佛卸下了最后一点属于“主人”的温和。
我们不敢耽搁,迅速将所剩无几的补给打包,用能找到的最柔软干燥的兽皮将葛艳和秦远山仔细包裹好。白鹰走过来,检查了一下葛艳的腿,又盯着秦远山看了几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他自己动手,用皮绳和两根笔直坚韧的木棍,迅速捆扎出了一个简易的、可以拖拽的雪橇式担架,铺上厚厚的干草和兽皮。“把那个被缠住的放上来。”他指了指秦远山,“女娃你们自己背。这个拖着走,比背着省力,也稳当些。”
我们将秦远山小心地移到担架上,用皮绳固定好。老鬼试了试,拖拽起来果然比背负轻松不少,尤其是在深雪中。
白鹰没有带太多东西,只背着他的弓和一个不大的兽皮囊。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温暖隐秘的山谷营地,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眷恋,又像是释然。然后,他率先走向我们来时的那个冰裂缝。
“跟紧。从现在开始,不要大声说话,不要留下明显的痕迹。”他的声音在狭窄的裂缝中回荡,“风哭峡不欢迎喧哗。”
我们排成一列,老鬼拖着担架走在白鹰后面,我背着葛艳紧随其后,然后是于胖子、陈雯和李义明。裂缝中的光线比昨天进来时更暗,两侧冰壁散发出刺骨的寒气,与身后温泉山谷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步就从春天踏回了严冬。
穿过裂缝,再次回到外面广袤而残酷的雪岭世界。天光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会再次降下大雪。风比昨晚小了很多,但依旧冰冷刺骨。视野开阔了许多,能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峰和幽深的山谷。
白鹰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选择我们昨天来时的那条宽阔谷地,而是折向东北,沿着一条更加隐蔽、被积雪半掩的兽道前行。这条路更加崎岖难行,经常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陡坡,或者从巨大的风化岩石缝隙中挤过。白鹰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吃惊,总能找到最省力、最隐蔽的路径,避开那些看似平坦实则暗藏冰裂缝或松软雪檐的危险地带。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海拔似乎开始缓缓下降。周围的植被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依旧是耐寒的灌木和地衣为主,但偶尔能看到一些更高大的、叶片落尽的乔木枯枝,顽强地刺破雪层。空气依然稀薄寒冷,但风中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变化,少了纯粹冰雪的凛冽,多了一些泥土和岩石的粗粝感。
“前面就是‘风哭峡’的入口。”白鹰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山脊上停下,指着下方。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裂峡谷!
两侧是近乎垂直的、高达数百米的暗红色砂岩绝壁,被千万年的风霜雨雪雕刻出无数狰狞怪异的沟壑和孔洞,如同巨神用斧头在大地上劈开的一道丑陋伤疤。峡谷底部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阴影中,只能看到翻滚涌动的白色雾气。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声音——
风!
狂暴的气流从峡谷的一端灌入,在狭窄曲折的峡谷中左冲右突,挤压、摩擦、撕扯着岩壁和空气中一切可以触及的东西,发出各种各样恐怖的声音!
那不仅仅是呼啸!那是成千上万亡魂在齐声尖啸!是巨兽垂死的哀嚎!是金属被生生扭曲的呻吟!是冰层断裂崩塌的轰鸣!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持续不断、永无休止的、仿佛能穿透耳膜、直刺灵魂的“哭声”!
“风哭峡……”于胖子脸色发白,喃喃道,“这名字……真他娘的贴切。”
连老鬼都面色凝重。他异化的左臂幽光微微闪烁,似乎也在感应着峡谷中那股混乱狂暴的能量流。
“这就是入口?”李义明指着山脊下方,一处相对平缓、但依旧陡峭的碎石坡,那里似乎有一条被积雪覆盖的、蜿蜒向下的小路,通向峡谷上缘一个不起眼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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