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音台的玉阶还残留着测音石炸裂的裂痕,像道狰狞的伤疤。苏引商被禁足无音谷的第十日,凌清商提着流霞弹站在谷口,雾中的身影看起来比往日更冷。
“师父闭关前说,允你出来透气。”她的声音裹着寒气,流霞弹的弦在雾里泛着冷光,“跟我去万音台吧,那里……有你想看的东西。”
苏引商迟疑了一下。袖袋里的阿蛮突然不安地振翅,翅尖蹭着她的手腕,像是在预警。可她太想知道慕清弦的消息,太想离开这片死寂,还是跟着凌清商走出了无音谷。
万音台空无一人,风穿过残破的测音石底座,发出呜咽般的回响。凌清商转过身,脸上的温和彻底褪去,只剩下扭曲的嫉妒:“你真以为师父喜欢你?他不过是把你当破解音劫的工具。”
“你胡说!”苏引商后退一步,护住袖袋里的阿蛮。
“胡说?”凌清商猛地举起流霞弹,指尖在琴弦上划出诡异的弧度,“那你听听这个——裂帛渊的‘裂音术’,专门对付你们这种靠音灵苟活的废物!”
尖锐的音波如淬毒的针,瞬间刺破空气!那音波不似清商的凛冽,也不似浊羽的厚重,而是带着撕裂一切的恶意,直扑苏引商袖袋——那里藏着阿蛮最脆弱的灵核。
“阿蛮!”苏引商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前面。
可阿蛮比她更快。那只巴掌大的玉蝉突然从袖袋里冲出,用自己莹白的翅翼迎向音波。只听一声凄厉的哀鸣(那是它第一次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阿蛮的灵体像被狂风撕碎的纸片,化作点点光屑,飘落时竟齐齐钻进苏引商怀里的竹笛中。
竹笛“啪”地断成两截。
“不——!”苏引商跪倒在地,指尖穿过那些光屑,却什么也抓不住。她看着断笛上那根刚长出的音藤迅速枯萎,看着阿蛮最后一点灵火在笛孔里熄灭,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
极致的悲痛像惊雷炸开,她体内的浊羽音能瞬间失控!黑色的气浪从她周身喷涌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竟硬生生震碎了无音谷的结界,连万音台的玉阶都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凌清商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壁上呕出一口血,看着苏引商赤红的双目,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是你……是你杀了阿蛮……”苏引商缓缓站起来,断笛的碎片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黑色的浊羽在她身后凝聚成巨大的羽翼形状,“音能是用来温暖的……你不配用它!”
就在这时,一道月白身影破空而至。慕清弦提前结束闭关,赶到时正见苏引商被浊羽吞噬,双目赤红如魔,而凌清商倒在血泊中。他心头剧震,刚要上前,玄岳已带着长老们赶到。
“果然入魔了!”玄岳指着苏引商,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杀了音灵,引动浊羽,罪该万死!”
苏引商的目光越过众人,死死盯住慕清弦。那双曾盛满清澈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绝望:“这就是你的规则吗?”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浊羽的戾气,“清商至上,凡俗为贱,连一只音灵都护不住的规则?”
慕清弦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她眼中的恨意钉在原地。
“我不稀罕待在这里。”苏引商猛地挥断手中最后一截竹笛,转身冲向断音崖。黑色的浊羽在她身后铺展开,像道决绝的背影。
“引商!”慕清弦疯了一般追上去,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衣袂。
可她纵身一跃,坠入了裂帛渊方向的云海。
慕清弦只抓住一片被浊羽染黑的衣角。那布料在他掌心化作飞灰的瞬间,他怀中的忘忧丝琴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最粗的那根琴弦,断了。
“噗——”慕清弦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月白的袍角。仙骨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寸寸崩裂。他看着云海深处那点消失的黑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他千年的清规,万年的克制,在她坠落的那一刻,彻底崩塌。
玄岳还在厉声下令:“快追!绝不能让她落入裂帛渊之手!”
慕清弦却充耳不闻。他摊开掌心,那片染黑的衣角已化作灰烬,只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忘忧丝琴断弦的地方,那道红色的音痕正顺着琴身蔓延,爬上他的指尖,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而苏引商坠入云海前,袖袋里的共鸣石碎片突然亮起,清晰地映出凌清商动用裂音术的画面——那是阿蛮用最后一丝灵体护住的证据,也是她留给主人最后的礼物。
黑色的云海吞噬了苏引商的身影,断音崖的风依旧在哭。慕清弦站在崖边,望着那片翻滚的黑暗,第一次明白了素微失音的痛——有些声音一旦失去,整个世界都会变成无音谷。
他知道,从苏引商坠落的那一刻起,钧天阁的天,塌了。而他的世界,也跟着碎了。
坠落的失重感像无数根冰针,扎进苏引商四肢百骸。她闭着眼,任由黑色云海裹着自己往下沉,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还有体内浊羽失控后疯狂的嘶吼。阿蛮消散时的光屑还在眼前晃,那声凄厉的哀鸣像道魔咒,反复撕扯着她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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