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弦的古筝突然弹出几个明快的音符,正是《归燕谣》的起调。他抬眼看向苏引商,眼底的笑意漫出来,与灯影缠成一团暖:“我陪你练。”
周明握着新笛的手微微发颤,跟着古筝的调子吹起来。起初还有些生涩,可当歪孔笛的婉转撞上古筝的温润,他渐渐放松下来,连带着站姿都少了几分拘谨,多了些巷子里少年人的自在。竹棚外,阿禾带着一群孩子拍手打节奏,黄狗也跟着“汪汪”应和,倒像是场热闹的小合奏。
夜深时,沈辞洲帮周明收拾好行囊,里面除了歪孔笛,还塞了本阿禾画的《俗韵百谱》——画册里的音符都画成了糖葫芦、布老虎的模样,歪歪扭扭却透着天真。“回去告诉钧天阁的长老们,”沈辞洲拍着他的肩,共鸣石在灯下闪着光,“百音楼下个月办‘和音大会’,清商、浊羽、俗韵的乐师都来,少了谁都不成席。”
周明用力点头,对着苏引商和慕清弦深深一揖,这次的鞠躬里没了初见时的局促,多了几分笃定:“弟子一定带到。等大会时,我……我想带着同门,用清商琴弹《归燕谣》。”
他走后,竹棚里还飘着淡淡的竹香。苏引商趴在竹桌上,看着慕清弦给夜离痕的古筝上蜡,琴腹里的听涛竹叶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影。“你说,周炎当年是不是也偷偷喜欢过俗韵?”她突然问,指尖戳着琴身的“离痕”二字,“不然怎么会让弟子来学调和之法。”
慕清弦放下蜡布,握住她的手按在琴弦上。古筝发出绵长的余韵,与逐音笛的音藤纹路产生共鸣,在空气中织出半透明的音网。“人心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他的声音混着琴音,温柔得像巷里的月光,“就像这琴,既能奏清商的冷,也能唱俗韵的暖,关键是敢不敢让心里的声音出来。”
竹棚外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停了只玉蝉,翅尖沾着的音藤纹路在月下泛着银。苏引商认出那是阿蛮的音灵,它歪着头,像是在听两人说话,然后振翅飞向巷口——那里,阿禾正举着歪孔笛,对着月亮吹《归燕谣》,调子虽不成章法,却把星星都吹得亮了几分。
慕清弦将古筝放进琴囊,背上肩时,琴身与他的琵琶轻轻碰撞,发出“叮”的脆响。“该回去了。”他牵起苏引商的手,指尖的光痕与她腕上的护音铃相触,铃音清越,混着远处的笛声,在巷子里漫开,“明天还要教孩子们做陶笛呢。”
走在青石板路上,苏引商的鞋跟敲出的节奏,恰好合上阿禾的笛音。她看着慕清弦的背影,月光在他肩头织成层薄纱,琴囊上的“尘”字刻痕在月下泛着暖光——原来所谓圆满,从不是所有笛孔都端正,所有音符都精准,是歪孔里能吹出雀鸣,错音中能藏着欢喜,是两个灵魂在不完美里,找到了最合拍的频率。
竹棚的灯还亮着,照亮了青石板上未扫的竹屑,也照亮了那支挂在梁上的歪孔笛。笛身上的水珠顺着歪孔滴落,在地上敲出细碎的响,像在续写一首未完的谱子,等着明天的朝阳,等着新的孩童,等着更多愿意接纳不同的声音,一起把调子吹得更响、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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