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音谷的风是碎的。
穿谷而过时总带着琴弦崩断的锐响,将两侧崖壁上的音能符文磨得斑驳。苏引商踩着碎石往前走,逐音笛的音藤不安地蜷曲着,叶片尖端泛着灰败的色泽——这里的音能太乱了,清商的冰寒与浊羽的炽烈像两条疯长的蛇,在谷中互相撕咬,连空气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腥气。
“就是这里。”风离指着谷心的石台,石面上刻满了与归音图同源的纹路,只是大多已被黑气侵蚀,“初代双音术的修炼地,也是……慕归尘现在的藏身之处。”他手里的旷野弦残段正剧烈震颤,弦上的血痕与谷中的音波产生共鸣,发出痛苦的嗡鸣。
慕清弦的琵琶弦始终紧绷如弓。自进入断音谷,他就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钧天阁清商秘术的底子,却被硬生生拧进了裂帛渊的浊羽功法,两种本该共生的音能在此处成了剜心的利刃。“他在强行融合双音。”他低声道,指尖凝起的清商灵力在空气中凝成白雾,“你们看石台上的血痕,是他的。”
石台上的血迹呈暗紫色,边缘凝结着冰晶与火星,显然是两种音能在体内冲突的痕迹。苏引商蹲下身,用笛尾轻轻一点,血迹突然化作一道音波冲进她脑海——是慕归尘压抑的痛呼,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自语:“快了……就快成了……等归一之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他把归一术当成了止痛的药。”沈辞洲将共鸣石按在石台上,石面立刻映出慕归尘修炼的虚影:他盘膝坐在符文中央,清商灵力如银蛇缠上四肢,浊羽黑气却像毒藤般勒紧他的脖颈,每次双音交汇,他的皮肤就会裂开一道血口,血珠落地时竟发出琴弦崩断的脆响。
玄岳看着这一幕,拐杖重重杵在地上:“疯了!他在用自身血脉当熔炉,强行炼化双音!这样下去不等归音术启动,他自己就会被音能撕碎!”
话音未落,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慕归尘正站在初代遗留的“双音炉”前,黑袍已被血浸透,胸口的双重音痕胎记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手里握着冰火蚕丝织成的“归一弦”,正往炉鼎里注入音能,炉身立刻发出刺耳的嗡鸣,竟有无数细小的音波从六界各地汇聚而来。
“你们来了。”慕归尘缓缓转身,兜帽滑落,露出那张与慕清弦相似却布满裂痕的脸。他笑了笑,嘴角溢出的血沫沾在下巴上,“正好,亲眼看看我的‘大业’。”
“这不是大业,是自毁!”苏引商举起逐音笛,笛声如清泉般涌向他,“初代双音术讲究共生,不是吞噬!你看看这谷里的音能,它们在哭!”
“哭?”慕归尘猛地挥手,清浊双音化作旋转的音刃,将笛音劈得粉碎,“它们该哭!清商把它们当工具,浊羽把它们当武器,只有我能让它们‘干净’地存在!”他指着双音炉,“你听,六界的音能都在向我臣服,等归一弦嵌入归音图,它们就再也不用承受分裂的痛苦……”
“是你在痛苦!”慕清弦琵琶骤响,清商灵力如利刃般刺破他的音盾,“是你受不了被叫做‘杂种’,受不了清商不接纳你,浊羽排斥你!所以你想毁掉所有差异,让整个世界陪你一起‘干净’!”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慕归尘。他猛地后退,撞在双音炉上,炉身震颤,竟掉出一块残破的木牌——是忘忧巷和音铺的门牌,边角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尘”字。
“阿尘……”苏引商看着那块门牌,突然想起老妪乐谱里的夹页,“你小时候常去忘忧巷,对不对?林婆婆说过,有个总偷学吹笛的孩子,总把糖纸夹在乐谱里……”
慕归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攥住门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又怎样?!忘忧巷的温暖都是假的!他们知道我是钧天阁的‘异类’,知道我身上有浊羽的血,所以才把我当怪物看!”
“没人把你当怪物。”风离突然开口,旷野弦残段在他掌心发出温和的共鸣,“我哥常说,有个钧天阁的弟子总在裂帛渊听涛声,说想做一支能同时奏清浊二音的笛。他说那人眼里的光,比裂帛渊的星火还亮。”
慕归尘的身体猛地一颤,胸口的音痕胎记开始剧烈灼烧。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归一弦突然失控,冰火蚕丝织成的弦身竟开始寸寸断裂,清浊双音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皮肤下的血管像一条条挣扎的音藤,暴起狰狞的纹路。
“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双音炉因承受不住紊乱的音能而炸裂,碎片飞溅中,一张泛黄的信纸飘落在苏引商脚边。
是慕归尘写给慕清弦的信,字迹稚嫩却工整:“堂哥,我找到让清浊和好的方法了,等我回去,就用冰火蚕丝给你做新的琴弦……”信纸边缘有泪痕,晕开了最后几个字:“我不想当怪物……”
“归尘!”慕清弦冲过去想扶他,却被他猛地推开。慕归尘看着自己正在裂开的双手,突然凄厉地笑起来:“晚了……一切都晚了……”他指着天空,只见归音图的虚影正在云层中凝聚,六界的音能被强行拉扯,发出濒死的哀鸣,“归一术已经启动,谁也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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