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忘忧巷时,和音铺的合奏声还在继续。陆清教孩童们辨音时,指尖划过的清商琴弦突然渗出银亮的光,与巷尾铁匠铺的淬火声撞在一起,竟在半空凝成支透明的音箭,箭尾拖着浊羽的红焰与俗韵的金芒,直直扎进老槐树的树洞里。
“里面有东西!”阿尘爬上树杈,从树洞里掏出个布满灰尘的木盒。盒盖打开的瞬间,满巷的槐花香突然变得浓稠——是百音楼初代楼主留下的音能谱,谱子边缘题着行小字:“音能本无界,忧者自划之。”墨迹旁沾着的槐花瓣,竟与此刻飘落的一模一样,仿佛跨越百年的光阴在此重逢。
老乐师颤抖着抚摸谱纸,突然想起年轻时在百音楼听过的传说:“原来初代早就料到了……他说总有一天,清商的琴会在市井安家,浊羽的弦会为孩童歌唱,俗韵的烟火会把所有音能都酿成甜酒。”他的琵琶自发弹起谱上的古曲,陆清的清商琴、风离的旷野弦、阿禾的歪孔笛纷纷加入,连路过的盲眼卖唱人都用竹板打着节拍,板声里藏着忘忧巷独有的韵脚。
音环里的玉籽此刻已落地生根,抽出的嫩芽上顶着小小的花苞。苏引商看着其中一朵花苞绽放,里面浮着素微夫人的虚影——她正坐在忘忧巷的老槐树下,教年幼的慕归尘吹笛,笛音里混着捣衣声与叫卖声,温柔得像春日的风。“引商,清弦,”虚影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们看,归尘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宏大的归一,是这样……能在巷子里随便唱歌的日子啊。”
慕清弦的琵琶弦突然一紧,弦音与虚影的笛音相和,竟让铺子里那把修复好的归一弦彻底活了过来。弦身缠绕的冰火蚕丝舒展如翼,在空中划出清浊交织的弧线,与逐音笛的音藤缠成个完整的圆,将所有合奏的音能都拢在其中。
“快看天上!”孩童们指着巷口的夜空,只见无数音能光带从六界各地涌来:钧天阁的飞檐滴下清商露,裂帛渊的鸣沙台扬起浊羽尘,三音市集的糖画哨吹出俗韵风,连无音雾海的寂音兽都送来带着水汽的嘶吼。这些光带在忘忧巷上空织成巨大的音能穹顶,穹顶下,每个生灵的脸上都映着光,像被音能亲吻过的痕迹。
沈辞洲在史册的最后一页写下:“暮春,忘忧巷和鸣,六界音能归一——非强合,乃共生。”他放下笔时,正看见阿禾把那卷百音楼古谱郑重地放进和音铺的柜台,旁边摆着慕归尘的日记、初代的双音残谱、还有孩子们新画的六界和鸣图,像一串被时光串起的珍珠。
夜深时,合奏声渐渐歇了。陆清与裂帛渊的少女约定明日去调音谷采风,老乐师带着孩童们学唱新编的《忘忧谣》,沈辞洲则扛着共鸣石,说要去记录音能穹顶的变化。和音铺里只剩下苏引商与慕清弦,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琴笛相依的影子。
“你说,他们会把和鸣传下去吗?”苏引商轻声问,指尖抚过逐音笛上愈发温润的音藤。
慕清弦没有回答,只是拿起琵琶,轻轻弹了个简单的音符。巷外立刻传来回应——是陆清的清商琴在应和,是阿禾的歪孔笛在追随,甚至连老槐树都抖落几片花瓣,打着节拍落在青石板上。
苏引商笑了,靠在慕清弦肩头。和音铺的门板在风中轻轻晃动,阿禾写的那句“这里的笛子会笑,琵琶会讲故事”在月光下格外清晰。远处的音能穹顶还在闪烁,像六界共同眨着的眼睛,而忘忧巷的槐花香里,藏着比“永恒”更珍贵的东西——是此刻的安宁,是传承的希望,是每个平凡日子里,都有人愿意为和鸣多唱一句的温柔。
天快亮时,第一缕晨光穿过音能穹顶,落在和音铺的柜台前。那里,新的音能谱正在悄然成形,谱纸的边缘,爬满了带着清商银纹、浊羽红痕、俗韵绿点的音藤,像无数双握着的手,在时光里,写下未完待续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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