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博物馆时,阿音回头望,看见看门的老人正用抹布擦拭门楣上的“和声”二字,字缝里钻出的四合藤,正顺着门框往上爬,藤叶上的露珠在暮色里闪着光,像无数双含笑的眼睛,望着六界越来越热闹的方向。
暮色漫进博物馆时,展品的虚影还在半空轻轻浮动。阿音走到“凡人展区”,那里陈列着些不起眼的物件:李伯太爷爷用过的铜锣、忘忧巷货郎的旧拨浪鼓、织布妇人的木梭……每件器物旁都放着个小小的音波记录仪,按下按钮,就能听见当年的声音——铜锣声里混着孩童的笑,拨浪鼓响中裹着市井的吆喝,木梭穿梭时竟藏着段温柔的哼唱。
“这才是最厉害的音能呢。”卖菜大娘拿起那只木梭,梭子上的木纹与她手上的老茧纹路惊人地相似,“当年太奶奶就是听着织布声,把逃难的异音族姑娘藏在布堆里的,她说‘机器声最能掩人耳’。”记录仪突然亮起,映出织布机旁的暗格,里面蜷缩着个抱着引音管的小姑娘,布堆的缝隙里,漏进缕清商的月光,是窗外的清商弟子故意打翻灯盏,为她们争取的掩护。
阿弦在“孩童展区”发现了新玩意儿:个用五色音种纤维编的音能风筝,风筝尾巴上系着片回声叶,叶面上记录着各族孩子的笑声。他拉动风筝线,回声叶突然播放出声音:清商小仙童的银铃笑、裂帛渊孩童的爽朗笑、凡人娃娃的咯咯笑、异音族孩子的虹彩笑……笑声撞在和鸣钟上,钟身的碎片竟生出层薄薄的光晕,将笑声折射成漫天光蝶,蝶翅上印着孩子们手拉手的影子。
玄砚长老带着清商弟子在“悔过墙”前驻足。墙上贴满了泛黄的纸,有的是当年参与排斥异音族的清商弟子写的忏悔信,有的是裂帛渊族人对“曾伤害凡人”的反思,还有凡人记录的“因偏见错过的善意”。最新的一张纸上,是个穿粗布衣的少年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我昨天骂了异音族的小伙伴,今天用合鸣鼓给她奏了首歌,她笑了。”纸的边缘画着两只手,一只缠着清商云纹,一只带着异音虹彩,紧紧握在一起。
夜澈在“浊羽展区”整理展品,他将块新收集的旷野弦残片放进展柜,残片上还留着昨夜与清商弟子合奏时的余温。展柜里,裂帛渊历代少主的兵器按时间排列:最古老的兵器上刻满“复仇”的咒文,到夜离痕的旷野弦,咒文已淡去大半,只剩“守护”二字;而夜澈自己的浊羽符上,刻着的是“共生”,符底还粘着片清商的音藤叶。“先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征服。”他对着兵器轻声说,展柜的玻璃突然映出裂帛渊的新貌:赤砂地上长出了俗韵的麦禾,浊羽族人正教清商弟子辨识地脉音波。
闭馆的钟声响起时,所有展品的虚影都回到了原位,只有和鸣钟的余韵还在馆内流转。阿音站在“未来展区”,那里的展柜都是空的,只在每个柜台上放着支空白的音谱。沈砚说:“这些是留给后人的,他们的故事,该由他们自己写。”空白音谱在和音中轻轻颤动,纸页边缘竟长出细小的嫩芽,嫩芽上沾着的露水,与育种园五色幼苗叶尖的露珠一模一样。
离开博物馆的路上,阿弦突然指着馆顶的琉璃灯说:“你看,灯上的碎片好像变多了。”众人抬头,果然见灯壁上多了些新的碎片——是今天参观者留下的:清商小仙童的练习笛碴、裂帛渊孩童的弦线头、凡人孩子的蜡笔头、异音族宝宝的回声叶屑……这些细碎的物件在灯光下泛着光,像无数颗小星星,正慢慢组成新的图案。
阿音摸着腰间的虫蛀竹笛,笛音与博物馆的和鸣钟产生遥远的共鸣。她忽然懂了,这座博物馆收藏的从不是过去的尘埃,是让每个走进来的人都能看见:那些曾尖锐对立的棱角,终会被理解磨成温润的光;那些曾深埋地下的种子,终会在时光里长成参天的树;那些曾孤独的声音,终会在六界的风里,汇成永不消散的歌。
夜风穿过博物馆的窗棂,带着展品的气息,吹向育种园,吹向祖音洞,吹向百音工坊,吹向每个有生灵的角落。而和声博物馆的铜铃,还在轻轻摇晃,像在给这未完的故事,打着温柔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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