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音能梯田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稻穗沉甸甸地弯着腰，每颗谷粒上都嵌着个小小的音符。阿商踩着田埂走过时，音符突然齐齐发亮，顺着她裙摆的四色光晕往上爬，在半空拼出段《农音谱》的旋律——正是老农们晨起耕作时哼唱的调子，混着耕牛的铃铛声、锄头入土的闷响，还有异音族虹彩音波的轻颤。
“小阿商来啦！”田埂尽头的草棚里，王老汉直起腰打招呼，他手里的木犁柄缠着圈虹彩音绳，是阿光的父亲帮忙编的，拉动时会发出“哆来咪”的音阶，正好给播种的节奏定调。草棚下的石桌上，摊着本泛黄的《农音谱》，封皮用粗麻线缝了又缝，边角却磨得发亮，显然被翻了无数次。
阿商凑过去看，谱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实在的智慧：“春耕时，用清商的‘宫’调拌种，芽齐；夏耘时，掺浊羽的‘羽’音引水，根壮；秋收时，混俗韵的‘商’声脱粒，粒满；冬藏时，裹异音的‘角’波入仓，不腐。”页边还画着小小的示意图：耕牛的铃铛对应浊羽的沉，纺车的转动合着清商的扬，连孩童追逐的嬉闹都标着异音的彩。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王老汉用袖口擦了擦谱子上的汗渍，“当年大旱，是苏姑娘带着异音族的虹彩雨救了庄稼，她临走时说‘田要轮作，音要混响，道理是一样的’。后来我们才慢慢琢磨出，俗韵的烟火气，得有清商的规矩、浊羽的力气、异音的巧劲帮衬，才能长出水灵灵的日子。”
正说着，田埂那头传来姑娘们的笑闹。几个穿粗布衫的农妇提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刚蒸好的米糕，热气里裹着淡淡的音波——是用和音草的花粉和的面，吃起来带着《和鸣调》的甜香。“快尝尝新做的‘四音糕’！”领头的农妇笑着递过来，“白米粉掺了钧天阁的云纹米，红糖里拌了裂帛渊的赤砂糖，最上面撒的坚果碎，是异音族孩子从杂音谷采的。”
阿商咬了口米糕，四色光晕突然从舌尖散开，顺着田埂钻进泥土。被光晕触到的稻穗瞬间饱满了几分，田边的灌溉渠里冒出汩汩清泉，泉水中浮着细小的虹彩光粒——是她的四音共鸣引来了地脉水，混着俗韵的烟火气、清商的星辉、浊羽的地脉、异音的虹彩，在梯田里织成张温润的网。
“快看！音波渠活了！”王老汉指着田边的竹制水渠惊呼。那是凡人乐师与异音族工匠合力造的，渠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音孔，虹彩音波顺着音孔流淌，与渠水撞击出的“哗啦啦”声相缠，竟自动奏起《四合曲》的片段。渠水流过之处，枯黄的稻叶泛起绿意，连角落里几株快枯死的幼苗都直起了腰。
午后的日头渐烈，阿商跟着农妇们到田边的凉棚歇脚。凉棚的梁柱上挂着串铜铃，是用百音楼初代楼主的旧乐谱背面熔铸的，风吹过时，铃音里混着琴谱的余韵。农妇们拿出针线活，绣的帕子上既有清商的云纹、浊羽的浪痕，也有异音的虹彩纹，最妙的是绣线里掺了五色音种的纤维，叠在一起看，帕子上竟浮现出共生树的影子。
“当年总觉得仙门的音能是天上的东西，离咱们太远。”一个梳双丫髻的姑娘边绣边说，“后来才知道，铁匠打铁的叮当、货郎的吆喝、连咱们纳鞋底的‘嗒嗒’声，都是顶好的俗韵音能。上次裂帛渊的少主来学打农具，说‘你们这打铁声里的力气，比我们的旷野弦还实在’呢。”
傍晚的霞光染红梯田时，阿商跟着老农们去看“音能打谷场”。场中央的石碾子缠着圈音藤，碾过稻穗时会发出规律的“咚咚”声，是清商弟子帮忙校准的音准；四周的木架上挂着回声叶串成的光帘，谷粒落下的“沙沙”声被光帘放大，竟成了段欢快的歌谣；最边上的风车，扇叶上贴着凡人孩子画的彩虹，转动时带起的风都成了虹彩色。
“秋收庆典要开始啦！”王老汉敲响场边的合鸣鼓，鼓声里裹着他年轻时的吆喝声。六界的生灵陆续赶来：钧天阁的弟子提着琴，裂帛渊的族人扛着鼓，异音族的老人带着引音管，连忘忧巷的卖菜大娘都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瓜果。他们围着打谷场站成圈，凡人的打谷声、仙门的琴音、浊羽的鼓声、异音的虹彩哨音撞在一起，让整个梯田都泛起温润的光。
沈砚的后人捧着记录板穿梭在人群中，笔尖的墨里混着和音草的汁液，写下：“俗韵是根，其他音能是叶，根扎得深，叶才能茂。”他刚把板子举起来，打谷场中央突然冒出棵小小的共生树，树干上的纹路正是梯田的轮廓，枝桠上结着的果实，一半是稻穗，一半是音符。
阿商站在树旁，看着四族生灵合力打谷、欢笑、奏乐，突然明白苏引商当年为什么说“田要轮作，音要混响”。所谓俗韵，从来不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市井杂声，是六界最实在的底气——就像这梯田里的泥土，看着朴素，却能托举清商的月光、浊羽的地火、异音的虹彩，长出最饱满的日子。
夜幕降临时，庆典的篝火升了起来。阿商吹起虫蛀竹笛，四色光晕在火光中流转，与梯田的音波、打谷场的欢歌、共生树的叶声缠成股暖流，顺着地脉流向六界。王老汉举着《农音谱》，对着篝火高声念：“和鸣不在天上，在土里，在锅里，在你我手里的活计里！”
远处的星空中，引音星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些。阿商望着那颗星，指尖的四色光晕与星光产生共鸣，仿佛听见未知域的生灵也在跟着哼唱——或许，宇宙间所有的生命，最终都要回到最实在的根脉里，才能长出真正的和鸣。而这根脉，就藏在烟火气里，藏在汗水中，藏在那些“接地气”的、热气腾腾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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