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棵扎根在音寂渊的归音树,正将根须伸向所有有声音的地方,带着过去的温度,向着未来,慢慢生长。
归音树的根须在夜色里悄悄蔓延,顺着音寂渊的岩壁钻进深海。海水里的音能记忆被惊动,化作荧光色的鱼群,围着根须跳起圈舞。鱼群的鳞片上,映着百年前苏引商与慕清弦初遇的画面:她蹲在礁石上补笛,他站在浪里递琴,琴身的断痕与笛身的虫蛀处,在月光下拼成个完整的圆。
“原来从一开始,就藏着和鸣的密码。”阿商望着鱼群,突然发现归音树的叶片上,正渗出细密的水珠。水珠滚落礁石,在沙地上晕开,竟浮现出所有守护者的笔迹:苏引商的灵动、慕清弦的沉稳、夜离痕的遒劲、慕归尘的锋利、阿光的跳脱……最后落下的,是她自己的字迹,稚嫩却坚定,与先辈们的笔画交叠在一起。
阿影的回声叶突然飞向海面,叶片在浪尖打着旋,收集着散落在风里的余音。他将叶片举到唇边,吹奏出段全新的旋律——那是用六界方言、星族螺语、甚至寂灭残留的冷调混合而成的曲子,既不纯粹,也不统一,却像山海相拥般自然。
“异音族的史册该添新篇了。”阿影笑着将叶片收进怀里,叶尖的露珠滴在他手背上,化作枚小小的彩虹胎记,“就叫《万域杂歌》,专门记那些‘不合规矩’的调子。”
纯蹲在归音树下,用骨笛的尾端在泥土里画着什么。他画的不是单音族的螺旋纹,是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太阳周围绕着六颗星星,每颗星星都长着不同的“音能尾巴”。“长老说,要教孩子们画这个。”他抬头时,眼底映着树影,“告诉他们,太阳不会只照着一种花,音能也不该只留一种声。”
阿砚的清商琴突然发出低沉的共鸣。他望向钧天阁的方向,夜色里,那座悬浮的楼阁正泛着暖光,阁顶的清商钟无风自鸣,钟声里混着忘忧巷的叫卖、裂帛渊的鼓点、单音族的笛音……所有曾被隔绝的声音,此刻都顺着钟绳,缠成根透明的弦,一头系着阁楼,一头连着归音树。
“钧天阁的禁地,以后要改成‘和鸣堂’了。”阿砚指尖划过琴弦,琴音撞在归音树的枝干上,弹出串清脆的响,“把《创世音劫录》、融音谱、和解符……所有藏着秘密的东西都摆出来,让六界的孩子随便看。”
夜色渐深,归音树的花突然簌簌作响。花瓣飘落时,化作无数只光蝶,有些飞向六界的村落,落在孩童的枕边,梦里便有了彩色的音波;有些冲向星海,停在陌生的星舰上,船员们突然哼起从未学过的调子;还有几只停在阿商等人的肩头,翅膀上的纹路,正是他们各自武器的模样。
阿商抬手轻触光蝶,蝶翅的粉末落在她掌心,化作粒新的种子。她知道,这不是结束的凭证,是开始的请柬——就像归音树的根须永远在生长,就像风里的旋律永远在变化,和鸣从来不是抵达某个终点,是带着所有过往的温度,继续走向未知的远方。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晨光落在归音树的树冠。树影投在海面上,像把巨大的琴,浪涛拍岸的声息,正是琴弦被拨动的回响。阿商站起身,望着同伴们的背影——他们正沿着根须蔓延的方向走去,要把归音树的种子,撒向更多等待声音的地方。
她最后看了眼礁石上的刻痕。“商弦和鸣,万域归音”八个字已被晨露浸透,笔画间长出细小的绿芽,像在说:文字会褪色,但刻进时光里的承诺,会自己发芽。
转身时,阿商听见归音树的叶声变了。那声音里,有她没听过的童谣,有没见过的星族吟唱,甚至有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未来的新旋律。她笑着迈开脚步,迎着晨光走去,知道自己的脚印,终将与无数人的脚印重叠,在时光的沙滩上,踩出首没有尽头的歌。
而音寂渊的礁石上,那棵归音树仍在静静生长,根须缠着过去,枝叶向着未来,每片叶子的震颤,都是宇宙在轻轻哼唱:
所谓永恒,不过是代际相传的一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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