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府大门紧闭。
门口两盏红灯笼被夜风吹得乱晃,光影在沈十六脸上切出明明灭灭的阴影。
他站在台阶下,整理衣领,把那股子想杀人的冲动死死压住。
推门。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几只宿在树梢的寒鸦被惊起,哑着嗓子叫了两声。
“大少爷回来了!”
门房老王这一嗓子,总算给这就宅子添了点活人气。
很快,内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细碎,轻快,没有任何大家闺秀的稳重。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冲了出来。
“哥!”
沈晚儿连头发都没梳整齐,秀美的脸上带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她一头撞进沈十六怀里,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腰。
“你可算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少女身上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不是脂粉香。
是一股混合了檀香、腐烂花瓣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药腥味。
沈十六身子僵得像块铁,但他不能动,还得演。
沈十六抬起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落在沈晚儿的发顶,甚至还揉了两下。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声音很稳,稳得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哥,你身上有血味。”
沈晚儿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双杏眼睁的大大的,瞳孔有些扩散,在灯笼光下反着一种诡异的亮光。
“不过没事,我有法子,我有法子保你。”
她抓起沈十六的手,把脸颊贴在他冰凉的掌心蹭了蹭。
那种触感,让沈十六差点把手抽回来。
“这几天京里冷,别老开窗。”
沈十六强行压住情绪,“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哪有不好!我好得很!”
沈晚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亢奋的尖锐。
“哥,我跟你说,那个仙姑真的神了!”
“你看,我的血印刚按上去没两天,你就平平安安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上裹着纱布,渗出点点暗红。
“就一点点血,真的,一点都不疼,换哥哥一条命,太值了!”
沈十六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指甲已经把掌心抠出了血。
她知道。她不仅知道,还把这种自残当成了某种神圣的交易。
这才是邪教最可怕的地方,它不杀你,它让你自己把刀递过去,还得喊一声谢谢。
“这么神?”
沈十六挑了挑眉,用尽毕生演技挤出一丝好奇,“改天带我去见识见识?”
“咱们沈家最近不太平,是该求个神拜个佛。”
沈晚儿愣了一下。
那个平日里最讨厌怪力乱神的哥哥,竟然松口了?
随即,一种近乎狂热的喜悦爬上她的眉梢眼角。
“真的?哥你不骂我?”
“骂你做什么。”沈十六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只要是对哥哥好的,我都信。”这句谎话,烫得他舌头发麻。
……
深夜,十三司验尸房。
为了防备窥探,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
顾长清坐在验尸台前,脸上架着一副琉璃片做的放大镜。手里一把银质镊子,正夹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那是沈十六趁沈晚儿不注意,从她那个青铜香炉里顺出来的香灰。
“曼陀罗花粉,加了少量水银,还有这东西。”
顾长清把镊子上的粉末凑近灯焰。
滋啦。
一簇绿色的火苗瞬间窜起,紧接着是一股让人头晕目眩的甜香。
“南疆的致幻草。”
顾长清把镊子扔进托盘,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长期吸入,人的神智会变得涣散,对外界的暗示极度敏感。”
“这时候如果有人在她耳边不断重复某种指令,哪怕是让她去死。”
“她也会觉得那是通往极乐世界的捷径。”
他拿起那张被火燎过一半的黄纸。
“这符纸也不简单,洒金宣混了白磷。”
“一点就着,还会冒绿火,在不懂行的人眼里,这就是显灵。”
“这帮人,化学玩得比太医院那帮老顽固溜多了。”
顾长清摘下放大镜,语气里带着嘲讽。
沈十六一身黑衣坐在角落的阴影里。
“解药。”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种混合毒物没现成的解药。”顾长清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
“只能断了来源,等身体慢慢代谢。”
“但现在要是强行断药,或者直接告诉她真相。”
“她的精神世界会崩塌,人就废了。”
沈十六猛地站起来,在狭窄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那个仙姑我让人查了,根本找不到。晚儿说她是云游的,没有固定道观。”
“见面全靠那个见鬼的游戏传递消息。”
砰!
一拳砸在墙上,灰土簌簌往下落。
“这就是个死局!”
“我不信,她就不带我去;我信了,她又吊着我。”
“再拖下去,晚儿就不止是手指头流点血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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