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又湿又重,黏在衣服上很不舒服。
顾长清从袖口摸出一块素帕,捂着嘴闷咳两声。直到把肺管子里那股痒意压下去,才慢慢折好帕子收起来。
“分头走。”
他没看身边的人,只是低头整理有些歪斜的衣袖。
“既然他们想玩捉迷藏,那就把场面搞大点,大到他们藏不住。”
沈十六立在晨风里。
“你去哪?”
沈十六的声音冷硬。
“太医院给了牌子,太子那边拖不得。”
顾长清把那块腰牌挂正,指腹在上面的“令”字上蹭了一下。
“东宫现在是个铁桶,也是个筛子。我得进去把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揪出来。”
“我跟你去。”
“你去不了。”顾长清转身,视线在沈十六的脸上停了一瞬。
“你现在这副样子,进了东宫。魏征那个老头子能当场参你一本‘意图谋逆’。”
“还没等你拔刀,御林军就把你射成筛子了。”他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况且,外面的苍蝇太多了。”
“严家,无生道,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看热闹的。总得有人去把这些苍蝇拍死,让这京城见见血。”
沈十六的手指扣紧了刀柄,指关节发白。
“怎么拍?”
“动静越大越好。”顾长清扯了一下嘴角,那表情像个算计人命的屠夫。
“他们不是喜欢设局吗?你就把桌子掀了。”
“凡是和‘仙人指路’、‘升仙梯’沾边的。不管是香铺、书局,还是哪家权贵的私产。”
“砸。”
沈十六抬起头。那双眸子里全是血丝。
“好。”只有一个字。
沈十六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每一步都带着杀气。
顾长清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疯狗出笼了。
他转身上了那顶去往东宫的小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起轿。”
……
西市,聚宝斋。
这是一家在京城贵妇圈里颇有名气的香铺。
据说这里的“安神香”能通阴阳,知吉凶。
此刻,店铺大门紧闭。
轰!
两扇厚实的门板连同门栓,在一瞬间炸开。木屑崩得到处都是。
沈十六踩着碎木渣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十名锦衣卫。
“沈、沈大人?”
掌柜的正躲在柜台后面算账,被这动静震得手一抖。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刚想赔笑脸。
“搜。”
沈十六只吐出一个字。
身后的锦衣卫扑了上去,根本不讲什么规矩。
货架被推倒,名贵的沉香、檀香撒了一地。那些精致的瓷瓶被踩得粉碎。
“住手!这可是……这可是严大管家罩着的铺子!你们这是强盗!”掌柜的急了,扑上来想要去拉扯。
啪。
沈十六反手一刀鞘抽在他脸上。
掌柜的半边牙齿混合着血水飞了出去。整个人横着飞出半丈远,撞在柜台上滑下来。
沈十六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胸口。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掌柜发出惨叫声。
“‘升仙梯’的帖子,哪印的?”沈十六的声音很平静。
“小人不知……真的不知……”
咄!
铁刀下落,扎穿了掌柜的右手手掌,将那只胖手钉在地板上。
惨叫声再次拔高,又在半道戛然而止。
因为沈十六拔出了刀。带着血槽的刀锋带起一串血珠。
“我不急。”
沈十六用掌柜身上的锦缎长袍慢慢擦拭着刀刃。
“我有的是时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问。”
他又举起了刀。
“这次是左手。”
“别!别!我说!”掌柜的痛得浑身抽搐,裤裆湿了一大片。
“城南……城南老槐树胡同……有个地下作坊……”
沈十六收刀,转身往外走。
“去城南。”
直到走到门口,那冷冰冰的声音才传回来。
“这家店,烧了。”
……
城外,无名道观。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
上官云取下密信,扫了两眼,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砰。
他一掌拍在窗台上,青砖应声而裂。
“欺人太甚!”
“短短半个时辰,我们在西市的三个暗桩全被拔了。”
“连那个地下印坊都被锦衣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上官云转身,看向坐在蒲团上的身影。
“那个沈十六简直就是条疯狗!他在挑衅圣教!圣女,让我带人去做掉他。”
帘幔后,传来落子的声音。
清脆,从容。
“急什么?”
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两指夹着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让他砸。”林霜月声音平静。
“动静闹得越大,严家和清流派的矛盾就越深。”
“沈十六不过是把刀。”她抬起头,似乎看向了遥远的皇城。
“真正让我在意的,是那个握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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