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指挥使威名赫赫,末将早有耳闻。”
“这位……”周烈瞥向裹成球的顾长清,眼中闪过一丝轻视。
“便是那位能让死人开口的顾大人?这身子骨,怕是经不住北边的风啊。”
“周将军说笑了。”顾长清从车上挪下来,脚一落地差点没站稳。
“只要脑子不冻住,身子弱点不妨事。”
周烈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顾长清肩上:“顾大人风趣!”
“走,末将已备下酒宴,为二位接风!”这一巴掌差点把顾长清拍进雪地里。
沈十六不动声色地伸手,托住顾长清的胳膊,冷冷看了周烈一眼。
周烈恍若未觉,转身引路。
总兵府大堂,火盆烧得噼啪作响。
酒是边关特有的烧刀子,还没喝,那股子辣味就直冲脑门。
周烈端起海碗,满满当当的一碗酒,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北地苦寒,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这第一碗,敬钦差大人一路辛苦!”说完,他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亮了亮碗底。
众将领齐声喝彩。
周烈亲自倒满一碗,推到顾长清面前。
似笑非笑:“顾大人,咱们武人的规矩。”
“入了这门,这碗接风酒若是不干,那就是看不起我周某。看不起这宣府的三万弟兄。”
这碗酒足有半斤,又是烈酒。
顾长清要是喝下去,今晚估计得横着出去。
大堂内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盯着那个文弱书生,等着看笑话。这就是下马威。
顾长清看着那碗酒,伸手去端。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横空截过。
沈十六扣住碗沿,端起那碗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便灌。喉结上下滚动,不过几息,半斤烈酒入腹。
啪!
空碗重重砸在桌上,裂成三瓣。
“顾大人不胜酒力,这酒,本官替他喝。”
沈十六面色如常,甚至连脸都没红,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周烈。
“周总兵若是觉得不够,咱们把那一坛子都开了?”
周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好!沈大人痛快!”
“真是虎父无犬子!”
他一挥手:“上菜!”
顾长清坐在沈十六身侧,借着袖子的遮挡,递过去一杯热茶。
“逞什么能。”
顾长清低声道,“那是工业酒精兑水。”
“喝不死人。”
沈十六接过茶,抿了一口,压下喉间的火烧感。
“我不喝,今晚你就别想站着走出这大门。他们在试探深浅。”
“看出来了。”
顾长清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这羊肉不错,就是厨子心眼太多,佐料放得太杂。”
宴席散去已是深夜。
沈十六拒绝了住进总兵府的提议,带着人马住进了城南的驿站。
这里虽然破旧,但胜在独门独院,便于防守。
公输班抱着他的宝贝箱子去检查门窗机关。
雷豹则像只狸猫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顾长清坐在油灯下,翻看着从京城带来的卷宗。
沈十六坐在一旁擦刀,那把绣春刀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半个时辰后,窗户被轻轻敲响。雷豹翻身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和生石灰的味道。
“大人,查到了。”
雷豹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灰白色的晶体,放在桌上。
“城里最近确实不对劲。几家药铺和杂货行的硫磺、硝石都被人扫空了。”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买主不是本地人,看脚力,练过,像是军中的探子。”
雷豹压低声音,“我顺藤摸瓜跟了一段。”
“他们把东西运进了一个废弃的土地庙,但外面守备太严,没敢惊动。”
顾长清捻起那块晶体闻了闻,指尖搓动:“上好的硝石。这么多量,足够炸平半个宣府镇。”
沈十六停止擦刀,抬头:“他们在造火药?鬼兵借道,除了吓人,总得有点实际动静。”
顾长清冷笑,“若是那冰墙也是人为。这工程量光靠人力可完不成,得靠炸。”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弓弦崩响。那是劲弩发射的声音。
“灭灯!”
沈十六低喝一声,手中绣春刀出鞘的同时,一脚踹翻了桌案。
笃!
一支黑色的利箭穿透窗纸。钉在刚才顾长清坐着的椅背上,箭尾还在剧烈颤动。
顾长清顺势滚到墙角。
公输班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抓着一面折叠铁盾挡在他身前。
院子里瞬间乱成一团,锦衣卫拔刀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
“留活口!”沈十六的身影撞破窗户冲了出去。
外面传来几声兵刃相交的脆响,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哼声。
顾长清从盾牌后探出头,看着那支钉在椅背上的箭。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拔下来。
箭杆是上好的桦木,箭头呈三棱倒刺状。箭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染成了深褐色。
沈十六提着刀回来,刀刃上滴着血。
“跑了一个,死了一个。”
沈十六脸色阴沉,“牙里藏毒,自尽了。”
“不用审了。”
顾长清把手里的箭递过去,指着箭杆尾部的一个不起眼的烙印。
刺客使用的箭矢竟然是军中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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