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圣旨,不是商量。”
沈十六将那卷明黄色的绢帛扔在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案头,震得桌上的茶盏跳了两跳。
指挥使赵刚是个满脸横肉的武官,此刻却缩着脖子,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看了一眼那圣旨上的朱红大印,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煞星。
“沈……沈大人,”赵刚结结巴巴地说道,“封锁九门是大事,没有兵部的勘合,也没有内阁的批红,光凭这……”
锵。
绣春刀出鞘半寸。
金属摩擦声在大堂里炸响。
“陛下就在西苑,赵大人若是有疑虑,我现在就带你进宫面圣。”
沈十六没看他,只是垂着眼皮,用拇指缓缓摩挲着刀柄上的云纹,“只不过,这一来一回,若是耽误了抓捕乱党,导致京城生灵涂炭,赵大人有几个脑袋够砍?”
赵刚吞了一口唾沫。
他听得懂。
什么乱党,什么生灵涂炭,那是给外人听的场面话。
沈十六的意思很直白:要么听话,要么死。
锦衣卫这帮疯狗,最近在京城咬人咬疯了。
“封!马上封!”
赵刚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令箭扔给堂下的传令兵,“传令下去!京城九门立刻落锁!许进不许出!”
“所有街面巡逻人手加倍!遇到可疑人员,先抓后审!”
“谢了。”
沈十六收刀回鞘,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北镇抚司的缇骑早已在门外整装待发,黑压压的一片。
雷豹骑在马上,手里提着那根沉重的熟铜棍,脸上没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满脸杀气。
十三司的外勤番子们也都换上了轻便的夜行衣,腰间挂着特制的连弩和手雷。
“大人,城南那边我已经安排兄弟过去了。”
雷豹策马靠过来,压低声音,“只要那帮老鼠敢露头,保证把他们屎都打出来。”
沈十六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不光是城南。”
他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远处的钟楼响起了沉闷的暮鼓声。
“把我们在严党外围钉的那几颗钉子,全拔了。”
雷豹愣了一下:“全拔了?那些暗桩可是埋了两年多……”
“顾长清没时间了。”
沈十六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冲上了长街。
“天亮之前,我要这京城里的每一只耗子,都必须给我叫出声来!”
……
大通坊,地下赌档。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霉变食物混合的味道。
顾长清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油腻方桌旁。
他没穿官服,只穿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苟三姐。
这位掌管着京城地下乞丐网络的女人,此刻正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剔骨刀,刀尖在指缝间飞快地穿梭。
“顾大人,稀客啊。”
苟三姐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
她那张带着刀疤的脸显得有些狰狞,“上次你让我在煤场演戏,差点害得我被黑鲨帮的人剁碎了喂狗。”
“这笔账,咱们还没算清楚呢。”
顾长清没说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一千两。
通兑。
苟三姐手里的刀停住了。
她瞥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眉头挑了挑,但没有伸手去拿。
“这钱烫手。”
苟三姐把烟斗在鞋底磕了磕,“能让你顾大人这副模样的,绝对不是小事。”
“我是爱钱,但我更惜命。”
“一个人。”
顾长清开口了。嗓子很哑,像是含着一把沙子。
“女的。红衣。可能昏迷,也可能死了。”
苟三姐眯起那双大小眼,上下打量着顾长清:“相好的?”
顾长清没理会她的调侃,只是死死盯着她:“我要你手底下所有的乞丐,不管老的少的,残的废的,全部撒出去。”
“钻阴沟,翻垃圾堆,爬墙根。”
“找红色的东西。找奇怪的香味。”
“这京城哪怕是只苍蝇飞过,我也要知道它是公是母。”
苟三姐沉默了一会儿。
她看着顾长清。
这种人,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收起来吧。”苟三姐把那张银票推了回去。
顾长清愣了一下。
“这钱我就不收了,算顾大人欠我苟三一个人情。”
苟三姐站起身,把剔骨刀插回靴筒里,扯着嗓子冲着里屋喊了一嗓子,“猴崽子们!都别睡了!起来干活!”
哗啦啦。
原本看似空荡荡的赌档角落里,瞬间钻出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记住顾大人的话!”苟三姐指着顾长清。
“找红衣女人!找异香!谁要是先找到了,老娘赏他这辈子吃不完的肉包子!”
“是!”
乞丐们一哄而散,顺着四通八达的地下水道和暗巷,钻进了京城的夜色里。
顾长清坐在原地,看着那扇摇晃的破门,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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