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是利用。”谢洛琛轻声说,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接地承认,“新婚夜你走进书房,拿出那份商业分析时,我就知道,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你不是橱窗里的公主。”
“而你也不是冷血的商人。”林雅回应,“你是一枚伪装成棋子的棋手,等待了二十年,等待一个掀翻棋盘的机会。”
两人对视。使馆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阳光在桌面上缓慢移动。
“发布会后,”谢洛琛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的生活都会彻底改变。你可能不再是王室宠儿,我可能失去公司,我们甚至可能面临刑事指控——诽谤、损害国家利益,什么罪名都有可能。”
“我知道。”
“你可以选择不出席。”谢洛琛认真地说,“由我独自发布。这样你至少可以保留……”
“保留什么?”林雅打断他,“保留一个虚假的头衔?保留在王宫里当一件摆设的资格?”她站起来,与他平视,“我留学北京,学国际贸易,不是为了回来戴着一顶金冠微笑挥手。我想要改变,真实的改变。而现在,机会来了——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
谢洛琛看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惊讶,尊重,或许还有更多。
“那么,”他最终说,“我们就一起走到底。”
下午三点四十分,瑞士大使馆新闻发布厅已经座无虚席。柬埔寨本地媒体、国际通讯社、环保组织的观察员、几位外国使领馆的代表,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不像记者的人——可能是某些方面的眼线。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期待,相机和录音设备密密麻麻。
后台准备室里,林雅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着装:简单的白色衬衫,深色长裤,头发扎成干净的低马尾。没有珠宝,没有华服,她要呈现的是一个准备说出真相的普通人,而非王室公主。
谢洛琛同样穿着简单的深色西装,没有领带。他正在最后一次核对发言稿,皮埃尔站在旁边,低声交代法律要点。
“记住,”皮埃尔说,“只陈述事实,不渲染情绪。出示的证据要清晰可辨,但不要一次性全部公开——保留一些,作为后续法律程序的筹码。回答问题时要谨慎,不确定的就说‘需要进一步核实’。”
门外传来敲门声,大使馆新闻官探头:“还有五分钟。另外……查克亲王到了,在侧厅,要求见你们。”
林雅和谢洛琛对视一眼。
“我去。”林雅说。
“我陪你。”
侧厅里,查克亲王独自站在窗前。他穿着传统的白色礼服,但没有了往日那种从容的威严,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是林雅从未见过的疲惫。
“叔叔。”林雅轻声唤道。
查克亲王看着她,又看看谢洛琛,良久,叹了口气:“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们知道。”谢洛琛回答。
“不,你们不知道。”查克亲王摇头,声音里有一种深沉的痛苦,“你们以为自己在对抗几个腐败的官员和商人。但你们要掀开的,是整个系统腐烂的根基。王室、政府、商业……几十年来已经长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干净的,哪里是脏的。”
林雅走近一步:“所以我们就该假装看不见?任由水源被污染,任由母亲被谋杀,任由谎言一代代传下去?”
“你母亲的事……”查克亲王的声音哽住,他闭上眼睛,“我当时知道一些,但我不敢……西哈沃是我的儿子,林雅。我的长子。”
空气凝固了。
林雅感到一阵眩晕。她知道西哈沃涉及其中,但从未想过,查克亲王可能一直在包庇自己的儿子。
“您一直都知道?”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知道他参与了一些商业操作,但没想到会涉及……人命。”查克亲王睁开眼,老泪纵横,“他母亲去世得早,我对他太纵容。等他越陷越深时,我已经拉不回来了。沃拉、阿丽雅的父亲、澳大利亚公司……他们形成了一个圈子,西哈沃只是其中一环。”
“但您是王室事务的主要负责人。”谢洛琛的声音冰冷,“您有能力阻止。”
“我有吗?”查克亲王苦笑,“我试过。二十年前,谢夫人来找过我,给我看了那些水质报告。我答应她会调查,但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警告——来自‘更高的地方’。不是西哈沃,是比他更高的人。”
“谁?”
查克亲王摇头:“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只知道那股力量可以轻易让王室消失。柬埔寨太小,林雅。太小,太脆弱。有时候,生存意味着妥协。”
“妥协到让无辜的人死去?”林雅质问,“妥协到让毒水继续流淌?”
查克亲王没有回答。他走到桌边,从怀里取出一个老旧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这是我保留的一些东西。当年谢夫人给我的报告的副本,还有……我私下调查的记录。不多,但也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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