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恩彭集团董事会会议室位于大厦顶层,一张二十人座的黑檀木长桌占据中央,三面落地窗外是金边天际线的全景。上午八点五十五分,阳光正好从东面射入,在光洁的桌面上投下百叶窗的条纹阴影。
林雅提前五分钟进入会议室时,十四张座椅已有十张有人。
谢洛琛坐在主位,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手里拿着一支银色钢笔缓慢转动。阿丽雅在他左侧第二个位置,正低头与身旁一位林雅不认识的白发西方男子低声交谈——那是新增的三名外部董事之一,桌牌上写着“詹姆斯·沃顿,水资源基础设施基金”。
另外两位新董事也已经就座:一位是亚洲面孔的中年女性,桌牌“朴英姬,东亚可持续投资联盟”;另一位是戴着厚眼镜的年轻男性,“马库斯·陈,技术合规顾问”。
林雅的位置在谢洛琛右侧最远端,与阿丽雅遥遥相对。她坐下时,能感觉到至少四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阿丽雅的评估、沃顿的审视、朴英姬的好奇,以及马库斯·陈镜片后快速闪过的计算眼神。
“人都到齐了。”谢洛琛在九点整准时开口,没有寒暄,“今天议程调整。第一部分:危机应对。第二部分:战略提案。詹姆斯,你先开始。”
沃顿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面前的文件:“截至今早八点,‘水源污染’相关话题在柬埔寨社交媒体总讨论量已达十二万条,三个国际环保组织发表关切声明。Provida股价在盘前交易中下跌百分之七点二。我们的初步舆情分析显示,负面情绪占比百分之六十八,中立百分之二十二,正面仅百分之十。”
他顿了顿,看向林雅:“其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负面讨论直接关联‘王室信誉’关键词。公主殿下的公开回应视频,在主要平台播放量三十万次,但评论区支持与质疑的比例是四比六。”
林雅保持沉默,等待下文。
“我们的建议是三重策略。”沃顿继续说,“第一,立即公布所有历史水质检测报告;第二,邀请第三方机构进行突击检测,全程媒体监督;第三,对下游五个村庄提供免费健康筛查和水质净化设备——无论污染是否属实,先建立人道主义姿态。”
听起来合理,甚至和林雅的想法部分重叠。但她注意到了那个词:“无论污染是否属实”。
“詹姆斯的意思是,”阿丽雅接话,声音平稳,“真相需要时间查明,但公众情绪等不了。我们必须先止血,哪怕这意味着默认存在‘需要解决的问题’。”
谢洛琛转笔的动作停了一瞬:“代价是什么?”
“短期品牌损伤,可能百分之五到十的市场份额流失。”朴英姬开口,她的英语带着韩国口音,但用词精准,“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损失可能扩大到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特别是高端线和政府采购订单。王室联名系列已经收到三家五星级酒店的暂停采购通知。”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林雅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抽出三份文件,分别推到桌子中央:“这是过去六十天,三个水源地每小时一次的自动监测数据汇总,共计四千三百二十个样本,所有指标合格。这是实景照片的时间戳对比——网传照片中的植被状态,与同期实景不符,存在至少三个季度的时差。这是那位所谓‘受害村民’的真实身份和居住地证明,她住在磅湛省,从未去过洞里萨湖。”
文件滑过光滑的桌面,停在谢洛琛面前。
“所以谣言是伪造的。”马库斯·陈第一次开口,声音年轻但冷静,“但公众不会看四千页数据。他们看的是那张老妇人的脸,和浑浊的水。我们需要的是故事,不是电子表格。”
“那就给他们更好的故事。”林雅说。
她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会议室西侧的屏幕亮起。第一页是她连夜修改的基金会方案封面,标题是:“新水契约:透明、责任、共生的未来”。
“Provida面临的不只是公关危机,而是信任危机。”林雅站起身,走到屏幕旁,“消费者不再相信企业自我监督,政府监管总有滞后,媒体追逐热点而非真相。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信任锚点:一个独立、透明、有王室背书但不受商业利益左右的环保基金会。”
她翻到第二页,组织结构图展开。
“基金会理事会七人:两位环保专家(一位本地,一位国际),两位社区代表(上下游各一),一位政府观察员,一位独立审计员,以及——”她看向阿丽雅,“一位投资方观察员,由最大外部股东提名。”
阿丽雅的眉毛微微扬起。
“基金会首期资金五百万美元,其中三百万来自Provida企业社会责任预算,两百万来自王室慈善基金配套。”林雅继续翻页,“第一个项目不是危机应对,而是建立柬埔寨第一个实时公开的水源地监测网络——覆盖洞里萨湖周边所有取水点,数据二十四小时直播,任何人都可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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