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不知道。”颂恩皱眉,“从早上就没动静。”
林雅的心沉了一下。她拿出手机——这里信号时有时无,但有一条信息在她没注意时挤了进来:
“紧急:今早六点,水利部突击检查Provida所有取水站,称接到匿名举报,质疑我们的采水量超标。目前七个水源地全部暂停作业。董事会一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你能赶回来吗?——谢洛琛”
发信时间:三小时前。
林雅猛地站起。村民们察觉异样,都安静下来。
“抱歉,”她对桑恩说,“公司有急事,我必须回金边。”
“是取水站的事吗?”桑恩显然也猜到了。
林雅点头。
桑恩沉默片刻,然后对村民们高声说:“公主有事要回城!我们继续干!今天要把地基挖完!”
人群中响起呼应声。林雅看着这些继续埋头干活的人,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信任”——不是轻信,而是明知可能被辜负,依然选择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她坐上车时,祖母梅颤巍巍地走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布包。
“路上吃。”
车里,林雅打开布包,是几块糯米糕,用香蕉叶包着,还温热。她咬了一口,甜糯中带着椰香。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公主,您手上全是泥。”
林雅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磨出了水泡,指甲缝里塞着泥土。她没带湿巾,只能用矿泉水冲洗。水冲过手掌,混着泥土流下,在车内地毯上留下淡淡的污痕。
车子驶出村庄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校址上的人群像一群勤劳的蚂蚁,在阳光下移动。那棵刚刚种下的水神树还看不见,但她知道它在那里。
金边,Provida总部。
林雅冲进会议室时,所有人都在。谢洛琛站在大屏幕前,上面是水利部刚刚发布的公告:“即日起,对所有瓶装水企业进行水源开采量全面核查,为期三十天。核查期间,开采量不得超过许可证额定量的百分之五十。”
“这意味着什么?”林雅问。
“意味着如果我们不能在一周内证明清白,本季度产量将减少百分之四十。”谢洛琛的声音冰冷,“而季度财报正好在对赌协议考核期内。”
阿丽雅在视频连线中优雅地搅拌着咖啡:“有趣的是,举报材料非常专业,不仅提供了数据,还附上了地下水文分析,证明过度开采可能导致区域水位下降。这不像普通村民能提供的。”
她看向林雅:“公主,听说您昨天刚在K村种了一棵树,今天水利部就来了。真是巧合。”
“你怀疑我?”林雅直视摄像头。
“怀疑是商业的基本素养。”阿丽雅微笑,“但我更好奇的是,您如何向村民解释,因为这场核查,Provida可能无法继续支付承诺的分成?甚至,如果公司因为对赌失败而重组,学校的后续资金从哪里来?”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林雅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怀疑,有审视,有幸灾乐祸。
“核查需要什么?”她转向谢洛琛。
“完整的水源地监测数据,过去五年的采水记录,地下水位变化报告,还有与所有村庄的合同副本。”谢洛琛将一叠文件推到她面前,“水利部要求三天内提交。但问题是——”
他点开一份报告:“我们的监测数据有缺口。特别是K村,过去两年有六个月的数据丢失。技术部说是设备故障,但水利部不会接受这个解释。”
“数据在哪里?”
“不知道。”
林雅闭上眼睛。她想起桑恩的话:“那些穿西装的人来,说着一堆听不懂的词,签下一堆看不懂的纸。”如果连公司自己都没有完整数据,村民怎么可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我去处理。”她说。
“怎么处理?”陈董质疑,“公主,现在的情况是,您倡导的社区关系项目引来了政府审查,而审查可能导致公司崩盘。您还要怎么‘处理’?”
林雅站起来,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第一,我会亲自去水利部,提交所有现有数据,并说明数据缺口的原因。第二,我会请王室基金会出面,邀请国际第三方机构,立即开始补充监测。第三——”
她顿了顿:“第三,我会请村民参与监测过程。他们最了解自己的土地,他们的观察记录可以作为辅助证据。”
“村民的观察?”阿丽雅笑出声,“公主,水利部要的是科学数据,不是民间故事。”
“正是民间故事会救我们。”林雅转身,“如果水利部看到,不是公司在单方面采水,而是公司和村民共同管理水资源;如果看到我们不仅取水,还在回馈社区,重建生态——那么审查的态度可能会不同。”
“太天真了。”李董摇头。
“也许。”林雅承认,“但这是唯一能让所有人——村民、公司、政府——都不受伤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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